沈唯一手抖的指尖下意识摁断了视频电话,脊背被惊出一阵薄汗,偏头转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桃澄言。
寝室门没锁,回撞了两下门框,虚掩着开着条缝。
桃澄言放下寝室里三人吃饭的四角折叠桌,手里提的四分地锅鸡放了上去,他扶着卓沿,正拖着桌子往中间摆,一头蓬乱的卷发翘着一撮呆毛,脸上细细一层虚汗散着热量。
“这些水果,和点心是你买的吗?怎么扔地上了?”
他蹙着眉,刚抬眸就撞上了沈唯一顶着拳头印的一张脸。
沈唯一皮肤白,身上小磕小碰的淤青都很明显,有时候几天也不见消下去。拳头印卡在下巴壳上,青的发灰,脸上红白的皮肤不均,深红的掐印指痕显眼。
“嗒-”抬起的桌子腿砸在地面,桃澄言深呼一口气,燥红的脸颊噔时变得更深红,像是憋着力,气红的。
“阎乘知打你了?!”桃澄言扶额,走近了也发现了阎晟桌面上被撕得粉碎的谱子碎屑。
“操,这b玩意,小三儿的儿子还这么嚣张,阎晟就是脾气太好,对付这么不要脸的就该打到他妈都不认识。”
桃澄言马上翻柜子,摸出一罐玻璃小瓶铁打损伤的药膏,递沈唯一手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给你报仇,我找人去干他!”
沈唯一头皮发麻,抓在手里的手机震的他心慌,桃澄言的话也让他听了头大。
“我没事,阎乘知已经...被送医院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虚的。
“不用管,陆昭宇...会处理,等阎晟回来再说。”
“阎乘知进医院了?”
沈唯一点头。
“你干的?”
沈唯一想了想鼻腔很轻,“嗯”了声。
“干得漂亮!”
沈唯一:“ ......”
等阎晟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摆上四份地锅鸡,米饭,切好的果盘,饮料...
阎晟摘下黑白棒球帽,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黑色半袖T恤露出纤长的手臂。
他看到了桌面上被撕碎的谱子,不同的是被通明胶带缠的七零八落,拼凑,粘合成一块的完整谱子。一股暖意淌进心窝,谁撕的他很清楚,谁粘贴的...那自然是这两个等着他回来的傻子。
看到沈唯一青红不均的脸,阎晟的脚步僵硬,眸中的冷意更甚,“阎乘知对你动手了?”
沈唯一讪笑,“我没事,但现在...阎乘知应该还在医院。”
他和桃澄言已经快被地锅鸡香迷糊了,两头饿狼不停咽口水,但谁动筷子都要挨上对方一巴掌。
“先坐下吃饭,阎乘知那有陆昭宇的人盯着,他要插手你那个歪屁股的老爹也不敢说什么。”
“能把唯一逼到动手...阎乘知也活该进医院。” 见阎晟坐下,桃澄言筷子已经迫不及待伸了出去。
阎晟动了筷子,对坐在身侧的沈唯一说:“对不起。”
沈唯一啃着鸡爪猛抬头,被崩了一脸红油,眯着眼睛摸出一张纸,“没事,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408寝室香味弥漫,三人变吃边笑,桃澄言吐槽秃头老师留得操蛋小组作业和混子组员,沈唯一被他绘声绘色的情景演绎逗的合不拢嘴,阎晟话不多,但也眉眼稍弯,心情不错。
被沈唯一开了飞行的手机一直压在书本下面,也没了震动。
直到吃完饭收拾好满桌狼藉,洗完澡爬到上铺,倒进床里,沈唯一才敢打开手机看一眼。
飞行模式一关未接来电,消息弹窗,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看的他有些晕字,头疼。
没等反应又弹出一通电话,沈唯一想挂,但再不接可能真要出事,不是阎家出事,就是他早晚要被陆昭宇教训。
隔着床帘还能听到浴室里阎晟洗澡的水声,和桃澄言打开游戏开始战斗的响动。
沈唯一轻轻撩开帘子往下看了眼,见桃澄言已经带上耳机才敢接电话。
“喂。”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划过水面轻抚。
“对不起。”对面的男声疲倦的沙哑,隐隐约约能听到汽车引擎的嗡嗡。
沈唯一垂眸看了眼手机十点五十八,马上十一点,陆昭宇还在外面。
这个时间正常来说陆昭宇已经下了飞机,到酒店休息才对。
“你说什么对不起...”沈唯一有些迷茫,但也不想多问,跟陆昭宇少说话就对了,免得漏的越多,把柄都被捏在人手里。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再不敢对这人掏心掏肺。
“到了津港就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阎乘知的事,别为阎晟。”
沈唯一话音默了两秒:“桃澄言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随口说的。”
“嗯。”听筒里的男声低哑,接着传来 一声关门声,“少爷...”
沈唯一皱了皱眉,像是没料到陆昭宇会这么好说话,但他刚刚好像听到了赵肆的声音,又不确定,正想听的再仔细些。
“乖,晚安。”只听得陆昭宇低柔的声线,音调缓慢。
“喔...晚安。”沈唯一挂了电话,心跳止不住的振动,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他打开了99+的红色聊天框。
大多都是未接通的视频,语音电话。
陆昭宇:等我回去。
沈唯一莫名感觉后背发凉,总有种陆昭宇早晚要跟他算账的预感。就像上辈子被毫无预兆的抓进燕青阁的地下室,承受无尽言语和精神上的侮辱。变成谁都能踩一脚的抹布,那里的佣人,保镖,都不把他当人看。
喂狗的冷饭给他,那时的他确实像条狗一样翘着尾巴给陆昭宇/操。
那时他还爱着陆昭宇,那时的他还不甘心,还抱有幻想,所以才会...死的连条狗都不如。
沈唯一攥着手机的指尖发凉,寝室的灯灭了,桃澄言最后一个关上电脑爬上了床。
银碎的月光照亮白瓷地砖,夜很安静,又不平静。
市中心医院的长廊亮着白炽光线,拐角尽头的病房里躺着瞠怒瞪圆了眼睛的阎乘知。
赵肆站在门边,双手背在身后,一身西服没变样,脊背挺得依旧笔直,方寸的头顶比门框还要高出半截。
陆昭宇拽着阎乘知的头发,手背上的青脉鼓起下面盘绕着隐约而见的血丝,用力的指节都在颤抖。
他像是不满意少年眼底的愤怒,扯着发丝猛地砸向床头,
“咚!”
“啊-!”
直到少年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他才满意,那双深沉如幽潭的墨眸冰凉,上下齿牙厮磨,磕碰,压出的嗓音凌厉,“你,跟他说什么了?”
“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
“咚咚-!”
陆昭宇每停顿一次,手上更大力的抓着阎乘知的头往床头撞。
阎乘知早已尖叫的哑了嗓,右手打着绷带,脸肿成猪头,青紫交叠红痕下的五官面目全非。
疼在身上,少年才知道害怕,身体抖成筛子,眼神一下变得清澈,语气低声下气的求饶,
“我错了,陆哥,我再也不敢了,沈唯一,沈唯一没受什么伤,真的,我没伤到他...我没有。”
“是吗?赵肆。”
“少爷,他打了沈少爷的手背,我才出手。”赵肆语气冷硬,依旧是没什么感情,面部肌理纹丝未动,还是严肃的紧绷。
“不是!没有...你听我解释,沈唯一,他扇了我..两巴掌。我气不过...”
陆昭宇冷冽的黑色眼珠仿佛早已洞察:“是么那他为什么动手,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说了什么?”
说到这阎乘知喉咙梗住,像卡了鱼刺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眼瞳无意识乱转,躲避视线,龇牙嘶痛的表情一下慌乱。
招这架势,他不敢说。
“啊-!”头发连接着头皮要被撕开,他被一股大力甩到床下,男人一脚踹在他的肋下,阎乘知蜷缩在地上发抖
“...我说...我说,别打我”阎乘知啐出一口血沫,咿呀低喃求饶。
“我骂他...他是陆昭宇身边的狗,”
“陆昭宇勾勾手指就像条狗一样‘汪汪’两声就贴上去...”
“在床上撅着屁股给人...啊-”
陆昭宇杀红了眼,更大力猛踹在阎乘知的脊背,嘶哑的尖叫混着粘稠的血腥味充斥暴力。
男人呼吸深重,暴露的戾气瘆人,脚底的彪马球鞋踩着阎乘知受伤的手指,狠碾了几下。
他像斗兽场疏忽窜逃的凶兽,残暴冷血,红色液体只激发体内的暴虐因子,但那愤怒的诱因是沈唯一。
“疼,不,我,我是阎家的人,你不能啊!”
陆昭宇踩着阎乘知的胸膛,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居高临下,嗜血猩红的眸,不屑,含着凌虐的笑意,“十个阎家也保不了你。”
“你该庆幸,阎晟是唯一的朋友。”陆昭宇踢了一脚阎乘知的头,收回了脚。
奄奄一息的少年只吊着口气,陆昭宇转身往门口走,面不改色地对赵肆说:“别让人死了。”
死了他不好跟唯一交代,怕惹人生气,他不敢。
沈唯一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夜总是惊醒,陆昭宇时而温柔时而凶恶的脸来回切转,扰的他做了一夜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