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换做往日我伤心也就罢了，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他请回来，我让信使快马加鞭地去送信，但是他连信的内容都没有看一眼就扔进了火堆里，我又让家丁带着我的信物去请，但他仍然没有出现。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挽儿气息渐弱，我彻底慌了，过了三更之后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亲自去赵太医府上求人，敲了半天门之后赵家人说昨天三公主发烧，赵太医入宫至今未归。

就在我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家里嬷嬷匆匆来报说挽姑娘不行了，我一听整个人瘫坐在地。

到我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挽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将她的小手贴在脸上痛苦不已：“挽儿，你别丢下娘啊，你留娘一个人在这世间怎么活？”

挽儿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拭去我的眼泪，她的声音虚弱至极：“阿娘……别哭……哭了会痛……”我看着挽儿的气息渐弱，看她浑身抽搐不止，我又找了大夫来看，他们都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看着孩子在我的怀里渐渐失去气息，我伏在她幼小的身躯上泣不成声。

我一直抱着她，她小小的身体在我的怀里逐渐凉透。

昨晚最后一批叫去请周卓宁的家丁回来了，跟我禀报说：“侯爷在忙公务，请夫人不要打扰。”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想将我的挽儿再抱紧一点，想让她不要那么冷，是我害了她，因为厌恶我，周卓宁在自己亲生女儿命悬一线的时候都不愿意伸出援手，害她失去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挽儿没满12岁，算早夭，是不详的预兆，照例是不能办丧事的。

我不忍她小小年纪在下面连一点香火都没有，私自在房中设了个灵堂，供亲近的家人长辈吊唁一二。

我的挽儿，她是那样小，这小棺材就装下了她的全部，她以后就永远躺在这一方小小的木头盒子里，再也见不到她最喜欢的草长莺飞的春天。

周围不断有人来劝我，有的说让我节哀顺变，有的说小孩子这么小命真苦。

最后是周卓宁的母亲，我的婆婆，她指着我骂道：“真是丧门星，这么多年没给我生个孙子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唯一的一个丫头都看不好，你这个当娘的有什么用！

你怎么自己不去死？”

她后面好像还骂了几句别的，跟着各种杂乱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我都听得不太真切，眼前是来回变换的光影，骂吧，我的确该骂，也确实该死。

周卓宁是当天傍晚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我还跪在灵堂里，他从外面进来站在我身后，我抬眼看他，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大区别，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一丝不苟。

“她是早夭，本就不详，况且也没有母跪子的道理，起来吧。”

他站在我身后淡淡道，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任何起伏。

我回过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孔，想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悲伤或者愧疚的神色，哪怕一点就好，但是我失败了，他依旧那么漠然，见死不救，好像死的不是他的亲女儿，只是街上一只随便的阿猫阿狗。

韩婧从身后款款走来，见了我之后轻轻福了福，她看似安慰实则窃喜道：“夫人，一个孩子而已，去就去了吧，哭坏了身子可不好。”

什么叫去就去了！？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走过鬼门关剩下的孩子！

这对奸夫淫妇凭什么轻轻松松在这里点评她的生死？

“滚！”

我不想看见他们，指着门外道：“都给我滚！

不要在这里脏了我挽儿的轮回路！”

韩婧不动，反而面带讥讽地上下打量着灵堂，我站起来狠狠将她往门外推，见我伤了韩婧，周卓宁先是将她护在身后，又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警告道：“韩悦，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我挣扎着看向他恨恨道：“挽儿命悬一线的时候你这个亲生父亲见死不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有没有主母的样子？

我去请了你多少次？

你说，你说啊！”

周卓宁一脸阴沉地看着我，他没有愧疚，而是愤怒，那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杀之而后快，我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愤怒“不然你休了我吧？

休了我好娶你心心念念的韩婧，正好现在你唯一的骨血也死了，多清净？”

周卓宁额角的青筋暴起，揪着我的衣领将我狠狠往后一推：“那个野种死了正好，你以后在这府里给我安分些！”

我衣衫凌乱地瘫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开始癫狂大笑，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野种？

周卓宁你对亲生女儿见死不救，还说她是野种，我的女儿都死了，竟然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说是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