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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情深

相思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在哥哥身体逐渐康复后,谢清烟决定跟哥哥换回身份,不再抛头露面,回归她曾经的生活。只是在换回身份之前,她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向皇帝萧景盛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他们之间的纠缠做一个了断。本想借着酒劲让他误以为那是一场梦,没成想这个男人如此执着,竟刨根问底,将她和家人隐藏的秘密全部知悉不说,还阻拦了父母给她订下的那门婚事。

主角:萧景盛谢清烟   更新:2023-01-31 15: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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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景盛谢清烟的其他类型小说《惟愿情深》,由网络作家“相思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哥哥身体逐渐康复后,谢清烟决定跟哥哥换回身份,不再抛头露面,回归她曾经的生活。只是在换回身份之前,她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向皇帝萧景盛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他们之间的纠缠做一个了断。本想借着酒劲让他误以为那是一场梦,没成想这个男人如此执着,竟刨根问底,将她和家人隐藏的秘密全部知悉不说,还阻拦了父母给她订下的那门婚事。

《惟愿情深》精彩片段

他忍不住坐在床边,一颗颗给她解颈侧的纽扣。

替谢清烟脱掉了外衣,搁于一侧龙门架上。

萧景盛复又手撑着下颌,仔仔细细地看她。

似是凉快了些,睡着的人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瞧得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像是被她传染了,竟然也开始觉得困倦,于是便脱去了龙袍,也翻身上床。

谢清烟这一觉睡得极好。

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她的哥哥谢欺程一袭绯色官服,挺拔昂然。

而她,穿上了几年未碰的女装,着一袭湖绿色的衣裙,站在一个漂亮的湖边,欣赏着湖光美景,自由自在。

真好啊……

好得她都不愿意醒过来。

但是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醒了过来。

因为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她的唇被人堵住,完全呼吸不了新鲜的空气。

半梦半醒间,她蓦地睁开眼。

而后,她看到了一张俊颜在眼前放大。

凌厉的眉,笔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眸,纯黑的瞳仁,长长的睫毛……

这张脸,放眼整个大离,都再也找不出第二张来。

谢清烟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是,她发现这张脸的主人正在舔舐她的唇时。

“皇……皇上……”她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萧景盛遗憾地叹息一声,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却并不从她的身上下去,依旧紧紧贴着她。

“爱卿醒了?”他极黑的瞳仁盯着她,淡淡地道。

谢清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看一眼头顶,方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心念电转间,她微微垂眸,小声道:“皇上可是要午休了?臣这便下去。”

说完,便轻轻地移动着身子,欲溜下床去。

但是萧景盛岂容她得逞?

他双臂架在她两侧,并不如何用力,却将她的去路全都封死了。

“皇上……”谢清烟无奈,只好停了要下床的动作,偷偷用眼风瞥一眼他,见萧景盛盯着自己的眸光灼灼,一下子心跳得都快蹦出来胸口了,她心中快速地想了一遍措辞,方才小心翼翼地道:“请皇上允许臣下床吧。”

“呵~”萧景盛轻笑,觉得她明明怕得要死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道:“下床干什么?时辰还早呢。”

再次被轻薄,让谢清烟彻底傻眼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虽说外袍已经不见踪影,但是中衣还在身上,束胸也没有解开,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对着萧景盛的行为,想假作无视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皇上若是此刻有情致,可让李公公宣淑妃娘娘前来侍奉。”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一直未立中宫,目前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芝兰殿的淑妃江氏了。

萧景盛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伸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下颌,淡淡道:“有爱卿在此侍奉即可。”

他的动作,配上他的俊美无俦的俊颜,倒也谈不上多轻浮。

可是,却绝对不该是一个皇帝对一个臣子做的。

谢清烟浑身一僵,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小声提醒道:“可……臣是男子,怕是不能侍奉皇上。”

她这句话简直直踩萧景盛的痛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是男子了!

这也是他每次见到她最想发火的原因。

为何要是男子?

为何既已经是男子,还偏偏占据他的心神,让他心心念念?

可恶,当真可恶!

想到此处,萧景盛忽然间起了坏心。

他蓦地张嘴,咬上她小巧的耳垂。

“嗯~”

谢清烟此生从被被人如此对待过,一下子便觉得一股电流从耳垂处涌向四肢百骸。

一下子,她的气息便乱了。

她惊惶害怕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头顶上方的人,伸手轻轻推他,但是又使不出力气,也不敢使力气。

明明是恶意戏弄她的,但是一触及她软软的身子,萧景盛自己倒先按捺不住起来。

吸允了一阵,放开她小巧的耳垂,萧景盛意味深长地道:“谁说只有女人才能侍奉朕?男人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如同上元夜的焰火般,在谢清烟耳中轰然炸开。

等到脑中那阵轰然巨响过去,她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帝,大离的君主,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这吃惊的模样令萧景盛龙心甚悦,他于是决定好心地给她科普一下。

“爱卿平日可读过一些春宫册?”

“微臣……未曾读过。”

谢清烟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快速回答皇上的话已经成为了她三年来的习惯,即便处于震惊之中,仍旧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就知道她没读过,不仅没读,看她方才承受他的吻那呼吸都不顺畅的样子,只怕都还未开过荤呢。

这一点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他不愿意她亲近过任何人。

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风姿卓然。

“那想必爱卿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可以欢好,共赴巫山云雨的。”

说着,他的大掌下移,轻轻揉捏她的臀。

谢清烟就算再傻,也明白他说的是何意了!

她虽未读过春宫图,但是看一些话本时,也不乏有一些王孙公子宠幸娈童、有断袖之好的故事。

也知道除了男女之间的天地大伦,这男男之间也是颇多喜好之人的。

可是……

可是她不是谢欺程,不是男子啊!

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被萧景盛捏过的地方,如滚烫的火在烧,谢清烟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

她浑身僵硬,想离开,离不了。

可是再待下去,一旦他脱掉她的衣服,发现了她的女儿身,那么她……以及她的亲人们,将必死无疑。

“皇上……”她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那是惊惧至极才会发出的音调。

“嗯?”萧景盛薄唇微勾,目光慑人地看向她。

“臣……今日身子略有不适。”她咬唇道。

事到如今,她的脑中一团乱麻。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比现在更后悔。

为何三年前要自作主张地替哥哥参加科举?

如果没有参加,哥哥只消再等几年,依旧可以青云直上,一展所长。

他们一家也不会如现在一般日日担惊受怕,谨小慎微。

想到此处,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都是她的错。

是她害人害己。

只是她一条命也就罢了,但是谢府满门可怎么办?

她的眼泪忽然便流了出来,萧景盛本来还唇角带笑。

可是看着那刺眼的泪珠,他的唇瞬间就紧紧抿了起来。

一瞬间,他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为何这样戏弄她,也后悔明明已经忍了两年多了,为何今日又做了傻事。

他是心悦她,悦她的才情,悦她的性情。

可是,正因为喜欢,他才会苦苦克制。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不能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吧?

“朕累了,谢卿退下吧。”他蓦地翻身,放开对她的禁锢,意兴阑珊地道。



 谢清烟刚一回府,家中的下人就道:“少爷,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她点点头,回到房中换下了朝服,着一身翠竹边的白色长袍,往书房而去。


  甫一进门,家中的管家谢康就把书房的大门阖上,自觉地走到门外看守。


  “烟儿。”


  穿着雍容的谢夫人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然后仔细地打量。


  “听说皇上召见你了?”谢夫人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她的身后,翰林院大学士、谢清烟的父亲谢章亦是脸色不豫地看着她。


  经过午后的事,她其实也是害怕已极。


  但是当着父母的面,她又不想让他们担忧。


  “嗯,”她点点头,笑道:“没什么大事,皇上不过是问了几句话,然后让女儿陪他用膳。”


  “用膳?”谢章闻言,眉峰紧皱,“好端端的,为何要让你侍奉?”


  “这……”谢清烟想到午后在龙榻上的那一番荒唐,到底是难以启齿,只好打着掩饰道:“女儿也不知。”


  看她那样子,谢章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


  罢了,只要不是皇上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其它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于是道:“今天薛大夫看过了,说再过几日你哥哥就可以出门了,我看明天起你就告假在家,先别去上朝了。隔个几日,即便你跟程儿之间有些微小的不同,也可以借生病的借口来掩饰过去了。”


  谢清烟闻言,不禁大喜。


  本来她还在担忧明日的事,这下总算是放下心了。


  当下也没有心思跟双亲说话了,笑道:“爹、娘,我先去看看哥哥。”


  “去吧。”谢夫人摸摸她的头,慈爱地笑道。


  谢府占地面积不大,谢欺程的澜苑位于府中的正北角,坐北朝南,采光好,四周又安静,适合病人休养。


  谢清烟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轻轻敲门,里面便传来“请进”的声音。


  “哥哥。”她走进门,绕过前厅和屏风,走到谢欺程的榻前,脆生生地唤道。


  在朝堂时,她是低调、谨小慎微的谢大人,在父母跟前时,她是听话懂事的好女儿。


  只有在谢欺程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她和谢欺程是同胞的龙凤胎,虽然同岁,但是谢欺程自来比她成熟稳重不少,从小到大,总是事事想着她,好吃的好玩的让着她,因此兄妹两人感情甚好。


  “烟儿。”谢欺程背靠在枕头上,笑着看她。


  两个人虽然性别不同,但是脸却十分肖似。


  不管是脸型,还是眼睛、鼻子、嘴,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是此刻谢清烟还是一身男子的装扮,眉形都是照着谢欺程的画的,因此两人间更是像了十成十。


  若是不仔细分辨,绝难看出差别来。


  这也是当初谢清烟胆敢冒名顶替哥哥去参加科举的原因。


  她年幼时想要出门玩的时候,哥哥就经常替她做男装打扮,好几次回府时,都被府中下人错认成谢欺程。


  看着扮成自己的妹妹,谢欺程心中满是柔情和歉疚。


  “怎地今日回府那么晚?不是休假吗?”


  “哦,临时有些事。”谢清烟道。


  她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再多提,忙转了话题,笑道:“哥哥,爹说你的病要大好了?”


  “是,”谢欺程颔首,微微笑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是哥哥不好,不仅没能护佑你,还让你成日担惊受怕。”


  “哥哥怎地又说这些话了?我早就说过了,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看着妹妹娇笑着撒娇的样子,谢欺程不由一阵感慨。


  “再过一个月,你就十七了,别的姑娘如同你这般年纪,都已经做了娘亲了,是哥哥耽误了你。”


  谢清烟闻言,略有些脸红,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哥哥别说我了,你也快早些娶个嫂嫂进门吧,我看薛姐姐就很不错。”


  她一说起薛紫苏,便换成谢欺程不好意思了。


  他不自在地轻斥道:“你小姑娘家瞎说什么呢!”


  “我哪有瞎说了?薛姐姐长得美,又是出自神医世家,性子也好,我是极喜欢的,爹和娘也十分敬重她,哥哥你若是能娶她进来,那是我们谢府的福气。”


  谢清烟话落,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兄妹两人回头,只见是薛紫苏端着一碗药进来。


  许是听到了谢清烟刚才的话,她的脸相校平日有些红,眼神都不敢与谢欺程相接触。


  “薛姐姐,”谢清烟跟她点头致意,笑问:“到哥哥服药的时间了?那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


  说完,不等谢欺程出声,便笑着出去了,还不忘给他们两人把门掩上。


  没多久便入了夜,因今日是中秋,谢府的一家四口俱是准时来到了饭厅。


  考虑到谢欺程的身子,今日的饮食都极为清淡,不过众人都兴致不错,吃完了饭,又在院中赏了会儿月,这才各自散了。


  折腾一天回到自己的清苑,贴身丫环兰馨早已经贴心地给谢清烟备好了热水,供她沐浴。


  和旁的官家小姐不同,谢清烟自懂事时起,就不喜欢将自己的身子暴露于人前。


  所以每次沐浴时,兰馨都是在外边伺候,将空间留给她。


  褪去了全身衣服,谢清烟抬起玉足,步入洒满了花瓣的热水里。


  “那想必爱卿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可以欢好,共赴巫山云雨的。”


  一想到萧景盛灼灼的双眸,还有他势在必得的语气,忽然间,谢清烟在热水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二日,谢清烟便告了假。


  因谢章同在翰林院任职,又是她的上上级,于是请假的折子便由他带了去。


  习惯了每日天未亮就起床上朝,陡然间闲下来,一瞬间倒有些无所事事了。


  她不敢溜出门,因为害怕遇见熟人。


  可是待在家里又实在无聊透了。


  想来想去,她干脆去了书房。


  谢府书房的藏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她虽从小看到大,但也许有遗漏的。


  因为父亲上朝去了,哥哥谢欺程又在房中,故而偌大的书房里一个人也无。


  谢清烟在一排排书架中翻着,四书、五经、大离历朝历代的正史、野史,几乎每一本她都看过了。


  翻了一阵,她正有些失望之际,却忽然看到书架最高的一层有个黑色的匣子。


  因为位置高,颜色又深,先前她倒是从未注意过。


  一时她搬了椅子垫脚,折腾了半响,总算是把那个匣子拿下来了。


  出乎她的意料,匣子外边十分干净,一丝灰尘也无,看来是常有人擦拭的缘故。


  她好奇地搬到一旁的书案上打开,然后拿出里面的一迭藏书来。


  “爹怎么把它放得这么高?”她暗暗埋怨道。


  里面的册子有数十本,看外表跟平日里读的一些野史的册子也没有区别。


  她随手翻开一本名唤《春梅传》的,兴致勃勃地读着。


  这本是讲一个官家小姐春梅,爱上了自家的小厮铁柱,前面几页还算是正常,可是翻着翻着,谢清烟就发现这书跟自己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子不同之处了。


  只见书上写道:


  那一日,家中众人均外出,那春梅因为思念铁柱,便令丫环去将之唤来。


  待铁柱来之后,春梅屏退众人,将房门紧闭。


  “冤家,想死奴家了。”春梅一把抓住铁柱的臂膀,媚眼含春。


  “小宝贝。”铁柱扑到春梅身上,对着她香甜的小嘴儿便亲了起来。


  一时春梅的香闺内便响起了啧啧的亲嘴声。


  ……


  看到这里,谢清烟已经羞得面色绯红,又惊讶得睁大了清眸。


  原来不是野史,而是一本艳情小说。


  整本书不仅通篇都是春梅和铁柱的情事,每隔几页甚至还配了香艳的图。


  书房中寂静无人,可是谢清烟却看得脸红心跳。


  她又翻开另一本。


  这本更加不得了,直接就是一本春宫图册,上面画着男女欢好的各种姿势。


  而画中的背景,既有在闺房内的,也有在书房的、花园的、草地的、甚至还有水中……


  看着看着,忽然间门外传来兰馨的敲门声。


  “小姐,该用午膳了。”


  “哦,你让他们端去我房中吧。”谢清烟忙道。


  待兰馨离开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而后将几本册子都包好,又将匣子放回原处。


  回到清苑,谢清烟吃完了午膳,便跟兰馨道:“我乏了,想躺一会儿,你去外头守着吧,别放人进来了。”


  “是,小姐。”


  兰馨于是命小丫环将碗筷撤了,又服侍她漱了口,到床上躺下。


  等到门被关上,谢清烟忙起身将门反锁了,这才走到枕下拿出那一堆小册子来。


  初初看了两本,她都是有些好奇的心思。


  毕竟每次看话本子或是听戏,总是到了新人洞房花烛,便宣告结局了。


  又或者是说洞房花烛之后生了一个麟子,高中状元云云。


  但是洞房花烛当天发生了什么,总是一语带过。


  谢清烟看着看着,总算是慢慢明白过来了。


  原来,男女间巫山云雨的事是这样的。


  她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摸索起来。


  几日匆匆而过。


  这几天来,谢清烟每日都清闲在家,早上去谢夫人房中问安,然后陪着一道用早膳。


  之后再去谢欺程房中,陪他说着话。


  尤其是重点讲朝中一些打过交道的同僚情况,虽然这些三年来她日日都会跟兄长讲,但是眼看着他距离入朝一日近似一日,谢清烟还是有些微的担忧。


  上午讲完话,谢欺程便要休息了,而谢清烟便回到房中用午膳。


  再之后,她便以睡午觉为名,将自己锁在房中看那些小册子。


  几日来,她已经将那些都翻光了,甚至是倒背如流。


  在看的过程中,她不仅明白了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甚至还知晓了男人间是如何欢好的。


  每看到男春宫,谢清烟眼前总会浮现出萧景盛的脸,于是便霎时从情欲中清醒而来。


  却说这一日,她去到兄长房中,见谢欺程精神甚好的起了床,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一个包袱,跟她笑道:“这是我托薛大夫在京中的静雅轩给你制的新裙,回去换上试试,看喜不喜欢。”


  再过两日就是他该上朝的日子了,也意味着他心爱的妹妹可以恢复女装示人了。


  他希望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与这大离最好的男儿。


  谢清烟没想到兄长这般细心,顿时双眸弯弯,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


  “谢谢哥哥,我这便去试试。”


  说着,她便拿了衣物,匆匆回清苑。


  *


  另一边,谢章在御书房参与议事毕,正要跟众臣一起告退回府,却被皇帝唤住了。


  “谢爱卿。”


  “皇上,”谢章忙垂手:“不知您还有何事吩咐?”


  谢章入朝为官已有几十载,是两朝老臣了,对着他,萧景盛素来是极为客气的。


  他含笑道:“不知府上公子病情如何了?”


  听到圣上问询谢欺程,谢章心里打了个突,忙回道:“谢皇上关爱,犬子已经大好了,再过几日便可上朝复职了。”


  “唔。”萧景盛微微颔首,眸中若有所思。


  自那日中秋之后,至今已经九日了,这九日来每天早朝上谢清烟的位置都空在那里,虽是在队伍的最末,但他却偏偏能一眼便瞧见。


  最初,他是震怒的,想着是不是因为他那日的话,谢清烟害怕了,故意躲着他。


  可是时日一久,他又开始担忧起来。


  难道,是真的病了?


  这几年来从未见她因病告过假,怎地这次如此严重?


  想到这里,他真的是寝食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朝政没那么忙了,他便亟不可待地想跟谢章问一下情况。


  可是,瞧着谢章那面上担忧的样子,他反倒是更担心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淡淡道:“谢爱卿在此稍候片刻。”


  说着,便进了内殿。


  过了半刻钟,萧景盛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极为寻常的便服了。


  “朕今日随爱卿去府上瞧瞧谢欺程去。”


  他说着,又问道:“李茂全,人到了吗?”


  “回皇上,杜大人已经侯在外头了。”


  “好,这便走吧。”


  直到萧景盛抬步往外走,谢章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到殿外,他看一眼等在那里的太医院的院首杜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着要去他府上了?


  这可怎么办?


  万一看到程儿,穿帮了怎么办?


  可是,有杜若跟着,又不能再让烟儿冒充了,不然他一把脉,就能分辨出她是个女子了。


  想到这里,谢章心中惴惴。


  有心想派人去府中通风报信,奈何又跟皇帝及杜若同乘一辆马车,寻不到时机。


  马车很快便到了谢府,下了车,谢章垂手在一侧,等着萧景盛下来。


  “老爷。”门口的下人见了谢章,恭敬地行礼。


  “嗯。”谢章随意地摆了摆手,心思混乱。


  “皇上,”他站在萧景盛斜上方引路,同时陪笑道:“臣带您去前厅稍候,然后让犬子来与您请安。”


  “不妥,”萧景盛摇摇头,笑道:“既然他病着,怎还有让他起来的缘故,爱卿尽管前头带路,直去欺程院中便可,切不可兴师动众。”


  “是。”闻言,谢章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忐忑不安地领着他往澜苑行去。


  几人一道进了门,还没绕过屏风,谢章就朝内喊道:“程儿,今天可好些了?皇上亲自入府来看你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够叫里边的人听清了。


  而此刻,房内仅谢欺程和薛紫苏两人。


  听见外头的话,谢欺程面色一变,马上看向薛氏。


  两个人俱是震惊无比,没有料到皇帝会此时此刻过来。


  但是现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薛紫苏忙搀扶谢欺程起来,两人下地跪好。


  “微臣/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磕头行礼。


  终于见到了思念了数日的人,尽管只是跪在地上的一道身影,却已经足够让萧景盛激动了。


  但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他也不便于太过热情。


  于是径自走到房内上首的椅上落了座,方道:“平身吧。”


  “谢皇上。”


  得了他的批准,薛紫苏这才忙扶着谢欺程起来。


  这不是谢欺程第一次见萧景盛了,幼年宫中有宴会时,他也曾远远地见过一面,彼时对方还是太子,周边围了层层宫人,说是万众簇拥都不为过。


  但除此之外,也并无别的面圣机会了。


  然而此刻,他须得表现出两人已经认识了三年的样子。


  于是他躬身先开口道:“微臣卑贱之躯,得皇上亲自探望,实乃诚惶诚恐。”


  他话落,萧景盛却未答话,而是手撑着下颌,淡淡地瞧着他。


  几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一些。


  胡须长了出来,脸色也苍白了一些,还有声音,也不如往日那般清亮了,微微有些低沉。


  看样子的确是病得不轻。


  只是他身旁的那个女子,跟他之间的动作委实亲密了些。


  萧景盛扫一眼薛紫苏,问谢章道:“这位是?”


  “回禀皇上,这是犬子的主治大夫薛姑娘,这些日子犬子病重,多亏有薛姑娘高超医术,这才日渐好转。”


  “薛姓?可是江湖上的神医世家薛家?”萧景盛问。


  “皇上广博,薛姑娘正是薛家这一代传人。”谢章道。


  “唔。”


  既是大夫,那便不可以普通的女子视之了。


  于是他跟一直侍在一侧的杜若道:“杜卿,虽说有神医世家的传人,但是你既已来了,不妨依旧给谢大人瞧上一瞧。”


  “臣遵旨。”



 杜若领命,请谢欺程坐于桌边,伸指给他认真把起脉来。


  谢章在一旁瞧着,简直心惊肉跳。


  他忍不住看一眼薛紫苏,在接触到对方投来的安抚的眼神后,才稍稍缓和了些。


  片刻后,杜若松开谢欺程的手,走至萧景盛面前躬身回话道:“回皇上,谢大人的确顽疾缠身,不过从脉象上看,他的病症诊疗得当,不出几日,应当便大好了。”


  他话落,谢氏父子及薛紫苏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听见谢欺程无大恙,萧景盛也甚为高兴。


  不过看着这满屋成堆的人,他感觉实在是说话不便。


  于是挥手道:“你们且去外边候着吧,朕再跟谢卿说点事。”


  “是。”众人于是均躬身退出。


  绕过屏风走至外堂,还没出清苑,忽听门外廊上一人笑道:“哥哥,我换好了,你快瞧瞧。”


  是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


  然而,听见声音的人,却同时脸色大变。


  “胡闹!”谢章当先一步冲出门外,朝穿着一身绿衣的谢清烟怒斥道:“你哥哥正病着,你怎地还来此处扰他?”


  “爹?”谢清烟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她几年未着女装了,正十分高兴,见着谢大学士,忍不住提起裙裾微微转了一个圈,而后笑道:“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的。


  可是,现在哪里是能说这个的时候?


  谢章心中着急,对着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脸色骤沉,厉声道:“为父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快回去!”


  “爹,您怎么了?”谢清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恰在此时,李茂全听了片刻,也走了出来。


  他想着他们父女吵架便吵架,但是影响了皇上和谢大人谈心便不好了。


  正想着劝他们换个地方,然而一看到谢清烟的脸,便一下子把要说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身女装的谢清烟,“谢……谢大人?”


  他说完,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说明明青天白日的,怎么倒像见鬼了?


  这边,谢清烟的震惊不比他小。


  看到李茂全的一瞬间,她立马便明白了爹爹为何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她下意识地便要脱出喊一句“李公公”,然后话到唇边,她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忙朝李茂全行了个敛衽礼,而后朝谢章撒娇道:“爹,原来是有客人来了,您怎么不早说?那女儿这便先回房了。”


  说着,也等不及谢章答应了,便忙带着丫环兰馨逃也似地往外跑。


  等到女儿一走,谢章忙朝李茂全笑道:“叫公公见笑了,这是谢某的女儿,跟犬子乃是龙凤胎,她一直足不出户地在家里,被我夫人宠得没上没下惯了,刚刚冲撞了公公,您别见怪。”


  谢章这么一说,李茂全才明白过来。


  “哦,龙凤胎啊?难怪这般像!”


  说完,他又笑道:“谢大人,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是。”谢章强笑着回应。


  却说外头闹出了这一番的动静,但是里面倒是十分安静。


  萧景盛离了椅子,踱步在房中走了一圈儿,而后朝谢欺程笑道:“谢卿,你这屋子布置得倒甚是雅致。”


  谢欺程此刻其实心中紧张极了,虽然谢章与谢清烟都在他面前说了皇帝的性情、喜好,但是他还是不敢说话、不敢动作,怕有丝毫的出错。


  此刻听见萧景盛的话,他忙道:“多谢皇上夸赞。”


  萧景盛总感觉今日谢欺程在他跟前比往日多了一份疏离感,他想了想,以为他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于是道:“朕那日的话,爱卿千万莫放在心上。”


  那日的话?


  这话听得谢欺程云里雾里。


  按理说朝中发生了任何事,妹妹都是一五一十讲给了他听的。


  怎么此刻他却不懂皇帝的意思呢?


  还不待他想明白,只见萧景盛轻轻抚着窗前的一盆兰草,淡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爱卿既不愿,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


  说完,他又看一眼垂手站在那里的谢欺程,想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但他失望了。


  听完他的话,谢欺程只是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便露出更加恭敬的表情,低头恭声道:“微臣遵旨。”


  一下子索然无味,萧景盛淡淡道:“爱卿好生歇着吧,盼早归朝堂。”


  “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欺程忙跪下磕头拜送。


  萧景盛出了清苑,谢章自是各种挽留,想请他在府中用膳。


  然而他此刻委实情绪不佳,挂在心上的人谨守着君臣之礼,对他没有丝毫的意思,他是有苦难言,又不能为外人道,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自然是直接推拒了。


  直到送他出了府门,谢章这才收了一直的强颜欢笑,忙令下人将府门紧闭,而后匆匆走至谢欺程的清苑。


  到了那里,人都聚齐了。


  除了谢欺程,还有谢夫人、谢清烟。


  “程儿,刚才没露馅吧?”谢章问道。


  谢欺程摇摇头。


  “爹,皇上怎么忽然来了?”谢清烟问。


  “哎,我也不知他怎么忽然来了兴致。”


  谢章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盯着女儿,沉声道:“烟儿,你老实跟为父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本朝皇帝是明君,的确曾探望过病重的臣子。


  但那臣子是三朝元老,七十多岁的人了。


  而谢清烟假扮的谢欺程,不过是小小的六品翰林院侍读。


  怎么想都是说不过去的。


  谢章话落,谢欺程也看着妹妹,神色凝重地道:“烟儿,方才皇上跟我说,‘君子不强人所难,爱卿既不愿,朕今后自会断了念想。’他这话,你可知是何意?”


  宛如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谢欺程这句话一说完,谢章和谢夫人瞬间更加吃惊起来。


  “烟儿,”谢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惊慌中眸中已经带了泪,她颤声道:“皇上……皇上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


  “娘,不是的。”


  没想到她苦苦藏着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家人知晓了。


  谢清烟尴尬地道:“皇上以为女儿是男子,对我……对我有龙阳之好。”


  房内一下子静了一瞬。


  很快,谢欺程便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萧景盛对谢清烟有特殊情感一事被众人知道的最终结果就是:谢学士和谢夫人准备尽快把女儿的婚事定下。


  现在的情况是,皇上对她有心,但是碍于她男子的身份而苦苦压抑。


  万一将来某日皇上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届时谢氏的罪责就难逃了。


  欺君之罪上再加一罪,下场可想可知。


  只有让她出嫁,让谢欺程重回翰林院述职,让皇上确定自己喜欢的人的的确确是一个男子,这才有可能真如他所言的逐渐断了念想。


  那样,谢清烟和谢府众人才能真正的平安。


  对于爹娘的决定,谢欺程也是赞同的。


  他是男人,让他面对皇上,他并不害怕。


  可是妹妹是女子,还是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的,怎么能进入皇宫那种地方?


  他不愿意她卷入深宫的争斗,去与那么多女人抢同一个男子。


  凭谢氏的家世,给她许一个品性好的世家公子不是难事。


  爹娘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决定,谢清烟拗不过,便只得随他们去了。


  于是,谢府便开始四处张罗了。


  每日里,都有京中的红娘们上门,她们拿了谢清烟的生辰八字,又见了她的相貌,一番夸赞后,便又去了别府,相适龄的世家公子。


  这种感觉让谢清烟极为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如同市集里的货物般任人挑拣。


  又忍了几日,她实在是在家中待不住了,便如同往常一般,偷偷穿了男装溜出门。


  到了常去的酒楼,谢清烟听了一出话本子,是往日听过无数遍的《长恨歌》,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只觉得甚是无聊。


  待那说书的快要讲完,谢清烟招手喊来店伙计,扔了锭银子过去,“让那先生下个故事讲些本朝的,最好讲些我朝将士们的威武事迹。”


  伙计拿了银子,自然将事情办得妥帖漂亮。


  很快,说书先生便开始讲起北地的事了。


  他讲到威武将军带领北地军民齐心抗敌,重挫胡人时,酒楼上下霍地爆发起连串的掌声。


  谢清烟也听得激情澎湃,伸出手大力鼓掌。


  拍了一阵,刚把手松开,忽地一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道:“这威武将军当真是少年英才!”


  “不错,我大离有此良将,何愁胡虏不灭?”


  谢清烟下意识地接口,满口赞叹。


  然而,刚刚话落,她忽然感觉这声音甚为熟悉,似乎就在哪里听过一般。


  她于是收回投递在楼下戏台上的视线,转过身来。


  这一看,她正在剥松子的动作立时便顿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皇上!


  他怎么在这里?!


  只见大离的君主穿着一身袭暗蓝色的袍衫,通体素雅,上面没有常见的团云和蝙蝠图案,只在襟边和袖口锈了金丝暗纹,配上腰间的赭色腰带,晶莹剔透的白玉蟠龙玉佩,整个人低调又贵气。


  谢清烟乍然见到他,下意识便是想逃。


  可是脚还没动作,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此刻穿的是男装。


  这也意味着,此刻在皇帝眼中,她不是谢清烟,而是哥哥谢欺程。


  看来,是逃不成了。


  谢清烟哀哀地在心底无声叹气。


  她正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萧景盛抬手止住了。


  他闲适地落了座,马上,跟在一旁同样身着便服的李茂全便上前来给他洗了一遍杯子,而后沏了茶。


  “谢大人喜欢听说书?”萧景盛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她。


  “回皇……回黄公子,在下的确喜欢。”谢清烟硬着头皮作答。


  “旁的人来听说书,都是爱点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谢大人的喜好倒是特别。”


  萧景盛边说着,边把目光投向楼下。


  这……


  谢清烟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忐忑,实在不知他此刻是什么意思。


  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方回道:“我在翰林院中时,常看到一些关于北地战事的奏折。窃以为,虽大离的太平盛世得益于当今皇上的励精图治,但亦有边疆将士们冒着风霜戍守的一份功劳,让说书先生多讲一些将士们的英雄事迹,是希望可藉此让百姓们知道太平日子的来之不易,更加忠君爱国。”


  她这些话是心底话,虽然没忘顺道拍下萧景盛的马屁,但到底是她僭越了,不知皇上听了是否会责罚于她?


  正忐忑不安间,却见萧景盛原本淡然的双眸忽然变得黯沉,深邃难懂。


  他直盯盯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薄唇淡淡掀起,道:“谢卿之见识,远超朝中众人矣。”


  谢清烟这才松了口气,看起来是没生气了,于是忙道:“不过是愚见罢了,让黄公子见笑了。”


  “行了,别拘着了,好好听故事吧。”


  “是。”


  于是二人便不再讲话,只专心听着。


  谢清烟圆睁着凤眸看着楼下,萧景盛却微微眯眼瞧着她。


  其实,这些时日他心情甚为不好。


  对于“谢欺程”的心思,连他自己都快捉摸不透了。


  当初他察觉自己动情之时,为了不令天下万民诟病,自己先选择远离。


  之后,又是他控制不住,差点便在御书房内殿要了“他”。


  然而,随着谢欺程再次回朝,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出口成章,仪态从容。


  但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变得十分陌生。


  总归是与先前不一样了。


  可是眼下看来,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眼神澄澈、忠心为国。


  面对他,有着常人面圣时的本能惧怕,但是更多时候,又是无畏的。


  这样的她,让萧景盛龙心甚悦。


  又过了半刻钟,那说书先生讲到故事的尾声了。


  谢清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正准备打赏,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不待她反应过来之际,耳畔已传来李茂全的急呼声。


  “公子小心!”


  谢清烟蓦地回头,只见原本热闹的酒楼忽然间涌出了二十余个黑衣人,这些人全都用黑布蒙着面,一个个手里拿着长剑,与另外一群衣着普通的客人缠斗在一起。


  只瞧了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些宾客是由大内侍卫乔装的。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谢清烟,一下子吓得脸色有些白。


  是刺客!


  从他们移动的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她旁边的大离皇帝萧景盛。


  黑衣刺客显见得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他们一个个出手狠辣,没多久,就有好几个侍卫支撑不住,被当场一击毙命。


  眼见己方落入下风,萧景盛与李茂全很快便也加入了对敌中。


  谢清烟也是此刻才知,原来大离皇帝和大内总管,居然都是会武的,而且武艺还不弱!


  就在她紧张地攥着衣袖旁观之际,忽然间,一柄冷箭自远处射来,眼看着下一刻便要刺中她。


  打斗中的萧景盛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一变。


  “小心!”


  话落,他已经飞快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那支箭。


  利刃刺入皮肉的“噗嗤”声让谢清烟乍然惊醒。


  睁眸看过去,只见萧景盛的右腹一片暗红,鲜血正汩汩地从那处流出来。


  她一下子吓得手足发凉!


  他受伤了。


  堂堂的大离天子,居然为救她这么一个普通女子而受伤。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谢清烟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谢大人请留步。

谢清烟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谢清烟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谢清烟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景盛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清烟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谢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谢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清烟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清烟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谢清烟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萧景盛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谢清烟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谢清烟高中状元之后,萧景盛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萧景盛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萧景盛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谢清烟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谢清烟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萧景盛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萧景盛再也未曾招过谢清烟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谢清烟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谢清烟感觉到萧景盛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萧景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谢卿何罪之有?

谢卿

谢清烟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谢大人、谢欺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谢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谢清烟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萧景盛便笑了。

谢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谢清烟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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