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曈轻笑着起身福身,淑妃眼中泛起泪光说:
“云曈,叫我宁霄即可。”
她声音哽咽,“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你千万要小心……”
云曈的脚步在暮色中骤然顿住——
十二岁那年深秋,云曈攥着被师父沫瑶摔在地上的药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时她耗费半月,依照古籍配方炼制的醒神散,却因火候把控不当,成了毫无药效的废料。
沫瑶素来严厉,看着满地狼藉,眉间紧锁伴随着训斥的话语微微颤抖:“学艺不精,如何担得起医者之名?”
泪水模糊了视线,云曈转身冲出门去。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直到撞上一团带着海棠香气的温暖。
“小哭包,莫要把脸哭成小花猫。”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曈抬起头,少女手中绣着青莲纹的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这便是沈宁霄,彼时的侯府二小姐。
沈宁霄带着她躲进京城最热闹的街巷,糕点铺里,新出炉的桂花糕冒着热气,甜香四溢。
“难过的时候,就多吃些甜的。”沈宁霄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她嘴里,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
此后每个周二,便成了两人最期待的时光。
她们会在茶楼听书,为故事里的侠客喝彩;会在胭脂铺前驻足,对着精致的胭脂窃窃私语;也会坐在护城河边,看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将烦恼都抛进潺潺流水中。
云曈甚至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这个知心姐姐,在她面前,无需隐瞒身份,无需担忧师父的斥责。
然而,某个寻常的雨后,沈宁霄却失约了。
云曈攥着冷掉的糖画,在巷口等到月上梢头,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后来,从太医署口中零星听闻,侯府二小姐被送进宫中选秀,从此深锁宫墙。
此刻,站在殿外,晚风掀起云曈的裙摆。
她望着殿内透出的暖光,沈宁霄眼底的泪光与记忆中温柔的笑颜重叠。
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
那个曾为她擦去泪水的姐姐,如今已是深宫淑妃,而她们的重逢,究竟是故人的深情,还是另有算计的开端?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云曈透过纱帘望着逐渐远去的朱红宫墙。
方才沈宁霄指尖冰凉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她手臂上——
那看似关切的短暂搀扶,藏着多少试探?
“在想什么?”
萧砚亭的声音突然响起,云曈收回目光,发现他正用玉骨扇在挑着车帘,为他的侧脸盖上一层金砂。
“淑妃娘娘……”
云曈思索着词句,“似乎与你很是相熟。”
玉骨扇“啪”地合拢,他似笑非笑:“她与你说什么?”
云曈没有如实告知,“问臣女在南崎过得如何。”
车辕碾过青石板,震得案几上的茶盏轻响。
萧砚亭突然倾身,带着沉水香的气息逼近:“淑妃与你说了什么。”
云曈看了看他,“不过是些家常话,说王爷您幼时总偷她院里的杏子。”
车厢内的空气骤然,萧砚亭抬眼时,眼底翻涌的寒意让云曈想起刚才,他不着痕迹夺走父亲玉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