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快书网 > 美文同人 > 官路十八弯3

官路十八弯3

胡北 著

美文同人连载

田晓堂毅然谢绝了市委书记唐生虎提拔他做市委副秘书长的美意,和这位云赭最高领导的关系从此变得尴尬起来。为了掩盖李东达招引诚飞化工项目的真相,如实完成招商任务,田晓堂历经千辛万苦,在一次次深陷绝望时又力挽狂澜,绝处逢生,最终促成投资13亿元的娜美宁化工项目落户戊兆。不想该项目试产不久,就出现了环境污染问题。唐生虎为了政绩,不同意停产,田晓堂、华世达则想方设法促成停产整顿。钟林突然因娜美宁而跳楼自杀,形势骤然空前紧张……《官路十八弯3》,真实展现当下官场生态和宦海沉浮,写尽机关里的潜规则和生

主角:   更新:2023-08-07 22:53: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官路十八弯3》,由网络作家“胡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田晓堂毅然谢绝了市委书记唐生虎提拔他做市委副秘书长的美意,和这位云赭最高领导的关系从此变得尴尬起来。为了掩盖李东达招引诚飞化工项目的真相,如实完成招商任务,田晓堂历经千辛万苦,在一次次深陷绝望时又力挽狂澜,绝处逢生,最终促成投资13亿元的娜美宁化工项目落户戊兆。不想该项目试产不久,就出现了环境污染问题。唐生虎为了政绩,不同意停产,田晓堂、华世达则想方设法促成停产整顿。钟林突然因娜美宁而跳楼自杀,形势骤然空前紧张……《官路十八弯3》,真实展现当下官场生态和宦海沉浮,写尽机关里的潜规则和生

《官路十八弯3》精彩片段

1、华局长出了大事田晓堂从家里匆匆赶往市委,去见市委书记唐生虎。一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琢磨着,越想越觉得唐生虎这次召见非同寻常。几分钟前,田晓堂接到唐生虎秘书小张打来的电话,说唐生虎有事找他。他有些纳闷,今天是星期六,如果没有要紧事,唐生虎不会这么急着让他过去。唐生虎找他会有什么大事呢?他猜测,要么是诚飞化工项目被唐生虎看出了什么,想找他询问一下,要么是他提任市委副秘书长近期将尘埃落定,唐生虎想跟他作一次任前谈话。可这两件事,都让他一想就头疼。田晓堂开着车,脑子里在飞速运转。诚飞化工项目是常务副局长李东达远赴浙江招商的成果,据说投资可达15—20亿元,唐生虎对这个前所未有的招商大项目非常看重,也把李东达视为一大功臣。不想随后李东达出了车祸,田晓堂临危受命,接手去浙江跟踪此项目,才发现李东达与诚飞化工老板根本就没有谈拢。田晓堂当时真是左右为难。如果对市领导报告了真相,不仅好大喜功的李东达会彻底完蛋,而且局长华世达等人也会受到牵连,他实在于心不忍。可隐瞒实情,招商不力的罪责就会落到他头上。两难之际,田晓堂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下下策:瞒着唐生虎等市领导,抓紧引进一个同类项目替代诚飞化工。华世达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了这个建议。可要在短期内招到这种特大项目绝非易事,田晓堂为此心焦火燎。眼下新项目八字还没有一撇,唐生虎就发现诚飞化工不对劲,那麻烦可就大了。而作任前谈话,也很有可能是唐生虎这次找他的目的。唐生虎想让他做服务自己的市委副秘书长,很早就动了这个念头。为了全面考察田晓堂的素质和能力,唐生虎破格让他担任市创卫迎检外宣组的牵头人。田晓堂不负厚望,将毫不起眼的外宣工作抓得有声有色,成效斐然,为云赭市夺取省级卫生城市检查验收总分第一立下了汗马功劳。唐生虎对他便越发欣赏,很快就安排市委组织部长甘泉水找他谈话,透露了想提拔他做市委副秘书长的想法。对唐生虎的青睐和器重,田晓堂刚开始不免喜不自胜,后来却又意识到,做这个“近臣”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这是因为,一方面唐生虎这人颇受争议,说不定哪天就会出娄子;另一方面,唐生虎在云赭干的时间也不短了,说不定哪天接到一纸调令,拔腿就走了。放眼长远,权衡利弊,他觉得还是拒绝唐生虎的好意更为稳妥可靠。可怎么婉拒才不至于让唐生虎生气呢?田晓堂琢磨了很久,也没有琢磨出来,这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市委很快就到了,田晓堂进了院子,泊好车,熄了火,却没有急于开门下车。想到马上就会见到唐生虎,他竟然有点发慌,便决定在车上稍坐片刻,让自己慢慢蓄足底气。再说,事情还没有想透,他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跑上去。他想,等会儿如果唐生虎对诚飞化工项目提出质疑,他该怎么应对呢?继续撒谎,用谎言去掩盖谎言吗?他一时也没法想得太清楚,仓促间只得决定到时随机应变。关于提任市委副秘书长一事,不管唐生虎今天是否主动提及,他都要毫不含糊地亮出自己的态度。再不开口,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他相信,他的选择虽然看起来有违常理,却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预见性。他也许会为此付出代价,但从长远看,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田晓堂在车上磨蹭了好几分钟,才走下车,踏进市委办公楼。在一楼大厅等电梯时,他不经意地朝左侧瞟了一眼,看见那儿立着一块公告牌,上面写着“任前公示”四个大字。移步过去,瞧了瞧公示内容,看到第一个名字是张子亮,拟提拔为副县级调研员。田晓堂觉得张子亮这三个字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不过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张子亮不就是唐生虎身边的那个张秘书么?田晓堂曾打听过张秘书的大名,只因打交道不多,就记得不牢。看到不满30岁的张子亮即将落实副县级待遇,田晓堂心里不禁一动,暗想唐生虎还真是关心身边的人。他莫名地感觉有点醋意,不免对自己的选择又怀疑起来。如果唐生虎没有出事之虞,一时又不会调离,跟着唐生虎,倒真是一条终南捷径啊。可是,世事难料,万一唐生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跟着就会走麦城。他哪敢冒这个险?正寻思着,只听见叮咚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了,田晓堂忙疾步往电梯口走。就在这时,他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尖声叫了起来。来电话的是局办主任王贤荣,一开口就嚷道:“田局长,不好了,华局长出事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慌。田晓堂不解地问:“华局长出事?出了什么事?”王贤荣说:“出大事了。昨天,他去戊兆弟弟家看望母亲,晚上就睡在那里,不想半夜三更突然失火,他去扑救……等消防人员把他拖出来,已经昏迷过去了。”田晓堂顿时大惊失色,忙问:“他弟弟家怎么会失火呢?华局长眼下在哪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弟弟家其他人还好吗?”王贤荣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华局长正在戊兆县人民医院抢救。我刚才接到小牟的电话,才知道华局长出了事。小牟晓得这个消息,是华局长的弟弟华世平告诉他的。昨天下午,小牟把华局长送到戊兆城郊他弟弟家,就折身回来了。据他讲,昨天是华局长母亲的生日,华局长赶过去为母亲祝寿,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哪想夜里会发生这场灾祸呢!”田晓堂的心揪得更紧了。他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竟然生死未卜。他十分牵挂华世达的安危,可此刻又不能不先去唐生虎那儿。他分身无术,只得吩咐王贤荣道:“你马上赶过去。”王贤荣说:“好的,我这就和小牟去戊兆。”田晓堂说:“我这边还有点事,一办完,马上跟你联系。”站在电梯里,田晓堂心头一片纷乱。他不明白华世达弟弟家为何会突然失火,而且偏偏在华世达母亲生日这天夜里失火,觉得这事真是太蹊跷了。田晓堂到达七楼,忙收起满腹心事。他刚拐上走廊,站在书记办公室门口张望的张子亮一看见他,就疾步向他走过来。两人握了手,张子亮一脸恭敬,低声说:“唐书记已等候您多时了。”田晓堂略微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路上堵了一会儿车,耽误了点时间。”张子亮笑了笑,引着他往走廊深处走。田晓堂忽然有点懊恼,觉得刚才没必要随口说那句谎。一说谎,就显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冒出那句话来,是怕张子亮怪他姗姗来迟。可张子亮今天会怪他吗?张子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迎接他,对他那么殷勤,显然已知道他即将调来做副秘书长,摇身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眼下根本就不敢怠慢他。这么说来,张子亮已经早早地转换了自己的角色,他却没有转换,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做张子亮的什么上司。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张子亮突然侧过头,轻声说:“唐书记今天心情不错。”说完诡秘地一笑。田晓堂哦了一声,感激地冲张子亮笑了一下,心想张子亮真是个人精,真会献殷勤。要知道,领导的心情指数,是领导的重要隐私,也是前来拜见者的重要情报。领导心情好,不好办的事也会爽快拍板;领导心情不好,好办的事也会给你搁置下来。所以找领导的人,都想摸准领导的心情。而最了解领导心情的,无疑是领导身边的秘书了。可秘书通常嘴巴铁紧,不是关系特别近的人,绝不会泄露只言片语。张子亮今天能主动相告,说明确实没把他当外人。听了张子亮的话,田晓堂心里暗暗放松了些。他分析,既然唐生虎心情不错,就应该不大会怀疑诚飞化工项目有诈,也不大可能有其他特别麻烦的事情,多半是跟他谈副秘书长这个话题。对唐生虎而言,这是一件很快慰的事情。在唐生虎看来,重用他是慧眼识英才,同时也为自己挑到了一位得力助手,只怕很有些伯乐相中千里马的成就感。想到这里,田晓堂不禁冒出一丝内疚。不管唐生虎人品如何,对他的知遇之恩却是客观存在的,而他一再拒绝其美意,不管怎么说,都有些愧对人家。进了书记办公室的外屋,张子亮招呼田晓堂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泡上一杯茶,压低嗓子说:“这是极品碧螺春,唐书记平时就喝这个。”说完笑了笑,就去了里屋,并随手把门掩上了。田晓堂心想张子亮果然是人精。这屋子里只怕放着好几种茶叶,对一般来客肯定不会沏唐生虎专用的上等好茶,今天让他享受市委书记待遇,自然是破例了。他端起茶杯呷了几口,那份香醇果然不同凡响。他突然觉得,张子亮机灵倒是机灵,却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了。其实,张子亮不说破,他品了茶,也会明白几分。可张子亮生怕自己的殷勤白费了,硬是刻意点明,那味儿反倒变了。张子亮很快出来了,走到他身边,先用很小的声音说:“唐书记今天其实在休息。”然后才说:“您进去吧。”田晓堂说了声好,站起来往里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张子亮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是星期六,是法定休息日,唐生虎当然应该休息。但领导的工作和休息其实是难以截然分开的,或者说领导哪有什么纯粹的休息,领导的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哩。现在唐生虎又待在办公室,更应该算是工作了,可张子亮为何说他“其实在休息”呢?2、面见唐书记,田晓堂吓出一身汗田晓堂一进里屋,就不自觉地躬了躬腰,亲热地叫了声“唐书记”。唐生虎正在网上浏览着什么,头也不回地应道:“坐吧,坐吧。”声音倒是亲切。田晓堂在长条沙发上坐下,四处打量了一番,就把目光集中在背对着他的唐生虎身上。这才发现,今天唐生虎的衣着有些特别,上身是一件浅灰色短袖T恤,下面则穿着一条西装短裤,俨然一副休闲打扮。在田晓堂的印象中,唐生虎从来只穿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今天这副样子,显然不在工作状态。既然是在休息,为何又跑到办公室来呢?大概是唐生虎长期坐办公室,早已形成了惯性,不来这儿就感到无所适从,再说除了办公室,去别的地方休息也不太方便。既然是在休息,为何又叫他过来呢?跟他谈话就不算工作啦?也许,在唐生虎的潜意识里,今天叫他来,只是随便聊聊天,说说闲话,算是休息放松的一种方式,并不是正儿八经地代表组织找他谈话,也是可以不纳入工作范畴的。再说,唐生虎觉得他马上就要成为自己身边的人了,身边的人类似于家人,跟他在一起也可以算作私事。田晓堂这才好像明白过来,张子亮为何说唐生虎“其实在休息”。几分钟后,唐生虎离开电脑,端着茶杯踱了过来,坐在田晓堂对面的沙发上,脸上没有太多的笑,眼神却很温和,徐徐道:“晓堂,诚飞化工项目你们这几天在怎么抓呀?”听唐生虎叫他“晓堂”,田晓堂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又暗觉惭愧。见唐生虎一开口就问诚飞化工项目,田晓堂不免紧张起来,忙回答道:“我们抓得很紧,打算过两天就过去,再跟他们进一步深谈。”他有意把话说得有点模糊。不模糊不行,因为那个诚飞化工已经彻底没戏了。但这话也不完全是假话,因为他正在努力寻找可以移花接木的同类项目,目前确实抓得很紧。唐生虎哦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田晓堂预感到,唐生虎此时只怕是在斟酌词句,准备提出对诚飞化工的疑问了。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唐生虎应付过去。万一唐生虎步步紧逼,他是否招架得住?可唐生虎沉默半晌,却什么也没问,只是说:“要抓紧时间啊,争取尽快让诚飞上马,你也好脱身出来。”田晓堂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疑心只怕太重了,刚才只不过是一场虚惊。可他还是觉得不解,唐生虎今天提到诚飞化工,难道就只是关心他能不能早日脱身?唐生虎瞥了田晓堂一眼,又说:“你们局里最近并不太平啊。那个陈春方,告状信都写到我这儿来了。”田晓堂愣了一下,不明白唐生虎为何说起这个事。想了想,就尽量客观地说:“陈春方在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中,被末位淘汰掉了,心里有怨气……”没等他说完,唐生虎就生硬地打断道:“我们抓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目的是什么?是增强机关活力,不是增加内耗;是凝聚人心,不是搞得人心涣散;是最大限度地调动干部的工作热情,不是挫伤大家的积极性。所以,一定要稳妥推进,做到无情改革,有情操作……”田晓堂不得不点了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心里却不以为然。唐生虎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弦外有音,只怕是在含蓄地替陈春方鸣不平,对华世达表示不满。田晓堂觉得真是奇怪,如果没有唐生虎的支持,仅凭组织部长甘泉水一己之力,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试点不可能顺利开展,可现在唐生虎却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颇有微词,这里面除了有包庇陈春方的因素外,莫非唐生虎也认为改革搞得有些过头?甚至因此对甘泉水也有了看法?唐生虎又借题发挥道:“晓堂啊,今后一定要注意,做任何工作,作任何决策,都要坚持辩证的思维,既要积极主动,又不可急躁冒进,既要突出重点,又要兼顾方方面面,既要勇于革故鼎新,又要注重循序渐进……”听唐生虎说了一大套,田晓堂不迎合一下似乎不好,可实在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得不住点头,那样子看起来就有几分滑稽。他觉得,唐生虎这番教导,好像充满了辩证法,其实不过是些貌似正确的大废话。好在唐生虎没有继续诲人不倦,转而问道:“那个主楼工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解决下来吗?”田晓堂苦笑一下说:“还是没有解决好。”就讲了相关情况。唐生虎凝着眉头道:“已经停工这么久了,你们还准备拖到猴年马月?现在看来,要想让工程复工,一味地指望省厅那个项目资金只怕不行,还得拓宽思路,想想别的法子。”田晓堂正想听听唐生虎有什么高招,唐生虎却端着杯子喝起了茶,不再往下说了。田晓堂以为唐生虎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想唐生虎放下杯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笑道:“朴天成有回倒是对我说,那个王老板拿不出垫付资金,他拿得出来嘛……”这话说得够隐晦了,可田晓堂不笨,马上听懂了意思。他记得大约半年前,朴天成曾找过他,问过主楼工程停工的事,没想到朴天成竟又在打主楼工程的主意。朴天成这样做,只怕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吧。当初主楼工程招标,因唐生虎作过暗示,时任局长包云河准备将工程交给朴天成的天成公司。不想随后又有省厅领导尤思蜀出面为王季发的新一公司打招呼,包云河左右都不能得罪,为此大伤脑筋。万般无奈之下,考虑到工程资金毕竟来自于省厅,只好舍弃朴天成,让王季发接了主楼工程。为此,朴天成自然恼怒不已,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现在唐生虎暗示朴天成想从王季发手中揽过那半拉子工程,田晓堂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只是这话从堂堂市委书记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田晓堂想了又想,才字斟句酌道:“唐书记,换个老板来接手主楼工程,可以暂时缓解资金压力,让我们先喘一口气,可迟早总得给人家工程款啊。更重要的是,我们强迫王老板转让,就严重违约了。”唐生虎脸色一暗,迅即又正常了,用教训人的口气道:“晓堂啊,很多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事能先喘口气也是好的,总比喘不过气来憋死要强吧。等把这口气喘过来了,形势也许就起变化了,问题便会迎刃而解。我们考虑事情,一定要抓住主要矛盾。顾虑太多,就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此事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是工程不能无期限地拖下去。至于违不违约,那倒是次要的……”田晓堂很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心里颇不是滋味。这时,唐生虎换了个姿势,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两臂张开,似乎刚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这个样子又让人觉得唐生虎今天真是在休息,所以才不像平时那般正襟危坐。田晓堂意识到自己不能老不做声,再说他也想换一下话题,就道:“您今天难得休息一回,我却跑来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唐生虎淡然一笑,说:“是我叫你来的嘛,怎么算打搅呢。我早就想找你谈谈,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今天我难得地给自己放一回假,本打算什么问题都不想,什么事情也不做,可又觉得闲得慌,这才想到叫你来聊一聊。”田晓堂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唐生虎,暗想他这么说,莫非准备进入正题啦?唐生虎接着道:“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总是特别忙,‘五加二’,‘白加黑’。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属于私人的时间,虽然有时也觉得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前几天,我看到这样一件事: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的一位员工告诉首席执行官韦尔奇,说他一周工作90小时以上。这位员工满以为韦尔奇会表扬他,可韦尔奇却不客气地说,请你写下20件让你每周忙碌90小时的工作,仔细审视后你就会发现,其中至少有10项工作没有意义或可以请人代劳。看完这段话,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田晓堂大为失望。他满以为唐生虎这时会谈起正题,可唐生虎却只是在闲扯。想到华世达眼下还生死不明,他心里急得要命,却又不能流露出来。他思忖着,要不要把华世达遇上火灾的事告诉唐生虎?很快他就拿定主意,眼下情况尚不清楚,还是不要贸然捅到市委书记这里来。唐生虎又不紧不慢地道:“韦尔奇这番话引起了我的反思。我也在想,我们每天从早忙到晚,是不是每件事都有意义?是不是每项工作都要亲力亲为?我这才意识到,勤恳固然是一种美德,忙碌当然也体现了一种责任,但工作效率和工作方法也不可忽视啊。如果胡子眉毛一把抓,大小事包揽,忙不到点子上,忙不到要害处,就是忙得像无头苍蝇,甚至累得吐血,那也是白忙活、瞎折腾。为什么如今各级领导一个个忙得像劳模,群众对政府的服务还是不够满意,问题只怕就出在这里。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当然不能懒惰懈怠,但也要忙得其所。所以,从本周开始,我将每天的工作都认真梳理一遍,砍掉那些没有多大意义或可以请别人代劳的,把自己从琐碎中解脱出来,集中精力谋大事。我也一改双休日从不休息的习惯,在今天给自己放了一次假。人家美国总统该是个大忙人吧,还不是照样休假?”田晓堂这才明白,唐生虎今天穿T恤、短裤,原来还有某种象征意义。他觉得唐生虎这番感触颇有见地,就赞同道:“您的想法很好。一直以来,我们总是提倡勤恳,忽视行政效能,提倡忙碌,忽视工作质量。对像您这样的领导干部来说,更要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减少和避免低效甚至无效的忙碌。有一种说法,大领导总是举重若轻、大题小做,小领导总是举轻若重、小事大忙,所以善于放手,不那么忙的刘备可算是大领导,而事必躬亲、放不开手的诸葛亮只能算是个小领导啊。”唐生虎点着头,笑道:“不忙的刘备是大领导,忙碌的诸葛亮是小领导。嗯,你这个说法有意思。”顿了顿,又道:“效能问题是个大问题啊!今后在这方面,你还要多动些脑筋,多作些研究。”田晓堂含糊地笑了笑。他不太明白,唐生虎这话究竟只是笼统地说说,还是有什么针对性。他暗暗感到焦急,已经待了这么久,唐生虎既没有对诚飞化工项目提出质疑,也没有提及市委副秘书长一事。今天找他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这么七扯八拉地闲聊?他不禁有些恼火。这会儿,他为华世达的安危牵肠挂肚,人却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不过他又想,今天既然来了,机会难得,一定要当面婉拒唐生虎的美意。他回想唐生虎刚才跟他说的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蹦出了新的想法。诚飞化工项目三天前才签了所谓的意向性协议,唐生虎一时应该还难以发现什么问题。而市委副秘书长之事,唐生虎今天哪还用跟他点明?唐生虎不是早已安排甘泉水和他谈过了,当时他不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吗?唐生虎哪会怀疑他不乐意干这个美差,只怕还在等着他主动道谢呢。再说,唐生虎虽然没有直接讲副秘书长,可仔细回想,今天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其实都跟副秘书长有关,都是在调教他如何做好这个大秘。问起诚飞化工项目,是关心他能否早日脱身出来,好过来履新;提及陈春方告状,是告诫他做事要讲究辩证法;说到主楼工程,也是教育他如何处理棘手问题;至于分析忙碌与效能的关系问题,更是在提醒他怎样做个称职的副秘书长了。可惜他未能及时领悟,还以为唐生虎今天闲得发慌,一直在跟他说空话,还在傻乎乎地等待唐生虎提起副秘书长后,才好借过话头予以婉拒呢。田晓堂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可要说出那难以启齿的想法,他又觉得舌头很沉,嘴张不开。挣扎了半天,田晓堂总算鼓起勇气,有点结巴地说道:“唐书记,甘部长早已跟我谈过话……我十分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抬爱。”他也没有说出市委副秘书长几个字。唐生虎慈祥地笑着:“这都是你努力的结果……好好干吧。”田晓堂生怕唐生虎再说些鼓励的话,他就更不好意思拒绝了,忙道:“不过,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岗位……恐怕还得请您收回成命。”唐生虎啊了一声,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田晓堂满心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担心个人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职务。我长期待在市局,从没挪过窝,接触面很窄,也没到县市干过,基层锻炼这一课是缺位的。我的经历很单一,缺乏总揽全局的经验。正因为存在这些软肋,我认为自己不够格来您身边工作。如果不自量力,硬撑着过来,到时干不好,误了您的事,可就罪莫大焉了。再说,现在局里安排我在跟踪联系诚飞化工,这个大项目要落地直至投产,恐怕还得经历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如果项目还没搞定,我就中途调走,对诚飞化工项目会有很大的影响。”终于道出了这些牵强的理由,田晓堂稍稍松了口气,可一想不知唐生虎会是什么态度,他的心又绷紧了。唐生虎皱起了眉头,脸色凝重起来,久久没有说话。田晓堂感觉空气有些稀薄,连呼吸也没那么顺畅了。过了好半天,唐生虎才说:“听你的口气,不像是谦虚呀……你不想过来工作,理由就这些吗?”田晓堂越发惶然,额上都沁出了汗。他想唐生虎真是老辣,不但听出了他不是故作谦虚,而是动了真格要坚辞不就,并且已在怀疑,他说的这些,其实不是他拒绝的真正原因。正不知怎么回答,唐生虎冷笑一声,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过去我想调你过来给我做秘书,你不愿来;这次我又想把你提拔到我身边来,你还是不愿来。你要知道,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我这里钻啊,你倒好,给你这么重要的位子,你还不肯笑纳。”田晓堂听出了愠怒和嘲讽,不由得涨红了脸,说道:“对不起,唐书记,我让您失望了。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合适……”“好了,好了,”唐生虎边说边站了起来:“这事不用急,小田你先不要推辞,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田晓堂只好说:“好吧,我再想想。”慌忙站了起来,与唐生虎道别。退到外屋,张子亮一见他就起身问:“谈完啦?”田晓堂拼命挤出一丝笑容道:“谈完了。”张子亮热情地将田晓堂送到电梯口,替他按了下行键。待电梯上来,田晓堂跨了进去,电梯门徐徐关上时,张子亮又向他挥手告别。田晓堂暗想,张子亮今天对他殷勤有加,只怕是白白浪费表情了。走出办公楼,一阵风吹来,田晓堂感到身上凉飕飕的。他这才发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濡湿了。他想,今天见面后气氛一直还算融洽,唐生虎看样子是准备和他作一番长谈的,可当他拒绝了唐生虎的美意,唐生虎感觉话不投机,很快就站起来送客了。刚开始唐生虎亲切地叫他“晓堂”,临走时却又不露声色地把称呼换成了“小田”,丝毫也没有含糊。这些很小很小的细节,说明就在转瞬之间,他在唐生虎心目中的位置已起了很大的变化。又想刚才唐生虎的脸色,田晓堂感觉到唐生虎虽然不高兴,却没有太生气,跟自己预想中的怒气冲冲相差甚远。而这偏偏让田晓堂感到失望。他希望唐生虎今天怒容满面,甚至大骂他一顿,只有这样,唐生虎才会彻底断了让他做“近臣”的念头,此事才会画上句号,他的目的才能达到。他当然不想得罪唐生虎,但这事完全不得罪唐生虎是没法搞定的。可唐生虎似乎没有被怎么得罪,既没有大光其火,说出“你不愿干就算了”之类的气话,也没有霸蛮地强迫他必须服从自己的安排。唐生虎好像挺有耐心,也很有信心,仍然留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机会,等着他幡然醒悟,回头是岸。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难办了。田晓堂意识到,这事要了结,只怕还相当不容易。而后来,由此引发的一连串麻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和想象。要是早知道后果有那么严重,他就不敢轻易跟唐生虎说“不”了。3、蹊跷的火灾田晓堂一钻进车里,慌忙掏出手机,给王贤荣打电话。信号一通,他就急切地问:“华局长有消息吗?”王贤荣说:“我才跟华世平联系过,他正在协助警方勘察现场,没时间和我多讲,只说他哥已醒过来了。”田晓堂惊喜道:“是吗!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他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他弟弟家其他人呢?”王贤荣说:“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华世平脸上和手上有点烧伤。”田晓堂有些想不通,为何其他人都好好的,顶多只是轻微烧伤,而华世达却会昏迷过去呢?这场火灾是意外失火吗?会不会是人为纵火呢?纵火者是冲着华世达来的吗?如果是针对华世达,又是谁这么恨华世达,欲置他于死地呢?……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在未了解情况之前,这么没有根由地瞎猜疑,其实没有意义。田晓堂对电话那头的王贤荣交代道:“你到戊兆后,有什么新情况,马上告诉我。我现在就动身赶过来。”王贤荣说:“好的,我大约还有20分钟就到了。”田晓堂发动小车,驶离市委大院,直奔戊兆而去。刚出城区,他就接到戊兆县局局长姜珊的电话。姜珊说:“我正在县人民医院。我也是半小时前,才知道出了这个事。万幸的是,华局长总算醒过来了。”田晓堂问:“他是怎么昏迷的?”姜珊说:“在火灾中昏迷的,一般都是由于缺氧窒息和有毒气体中毒。如果华局长昏迷是这个原因,又拖延这么久,只怕很难救活了。我听医生讲,他昏迷有缺氧窒息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他有低血糖的毛病,当时因为紧张和焦急,导致低血糖发作,两个因素叠加,这才会昏倒,并且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田晓堂哦了一声,又问:“当时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为何其他人都没事,唯有华局长昏了过去?”姜珊说:“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华局长的弟弟华世平有辆小货车,平时他就开着这辆小货车拉货跑运输。昨天晚上,小货车就停在华世平的两层楼房前,和房子挨得很近。当时火就是从小货车先烧起来,然后引燃房子的。华局长正睡在一楼靠近货车的那间房里,大火最先烧到那里,他被惊醒后马上大声呼叫,其他人听到叫声才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华局长和华世平兄弟两人手忙脚乱地扑火,后来华局长低血糖发作,才昏迷过去。”田晓堂又哦了一声,满腹狐疑地想,如果是意外失火,货车怎么会烧起来呢?难道是自燃吗?田晓堂再次问道:“警方怎么看这起火灾?”姜珊说:“他们还在侦查,没有下结论。”两小时后,田晓堂匆匆赶到了戊兆县人民医院。走进华世达的病房,只见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戊兆县长李廷风、常务副县长淡汉同以及王贤荣、姜珊、华世平以外,还有几位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位年长的黑脸警察一身肃杀之气,估计是县公安局的头儿。姜珊一介绍,果然是县公安局长莫仲乾。田晓堂跟华世达打招呼,表示慰问。他见华世达躺在床上,虽然头发烧焦了,显得有些虚弱,但气色比他预想的要好,便稍稍放心了些。田晓堂坐下后,莫仲乾说道:“根据现场勘察的结果,我们认为这是一起火灾事故。”莫仲乾的口气这么肯定,田晓堂有些吃惊。李廷风问:“你们的依据是什么?”莫仲乾冷着脸道:“昨天晚上,为庆祝母亲七十大寿,华世平家在房前放了不少烟花鞭炮。我们分析,是鞭炮炸到了货车下面,后来引燃了货车。”李廷风问:“你们认为是鞭炮引燃了货车,有证据吗?”莫仲乾说:“哪会留下什么证据,证据早被一把火烧没了。我们只是推测。就在几天前,外省发生过一起类似事故,就是因为放鞭炮,把一辆丰田轿车给引燃了。我知道,李县长怀疑是别的原因引发火灾,甚至怀疑是人为纵火,可目前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和线索,就不好乱作判断。”李廷风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认为是由鞭炮引燃货车,可以不需要证据,而怀疑别的原因,却必须要有证据?”莫仲乾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鞭炮引燃货车,这种几率很高。”淡汉同插话道:“莫局长,你是老公安,破案不能看几率,要看证据,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莫仲乾并不尴尬,反驳道:“我刚才已说了,目前只是推测,我们正在努力寻找证据。这需要时间。”李廷风瞥了莫仲乾一眼,问道:“你们局里那个施响呢?他身为刑侦大队长,怎么没来参与办案?”莫仲乾回答:“施响在省里协助查办一起公安部督办的大案,不在家。”李廷风不由分说地安排道:“你让他今天抽空回来一趟,再勘察一下现场。他在痕迹检验方面比较内行,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莫仲乾的黑脸变得更加难看,不大客气地顶道:“这恐怕有些困难。他那个案子不办完,哪脱得开身!”李廷风不由得一怔,沉默半晌,缓和了口气说:“他不回来也行,老莫你要抓紧把火灾原因查清楚。”莫仲乾不大情愿地答应了一声,领着他的部下匆匆离开了病房。田晓堂已感觉到,这个一脸杀气的公安局长,不大买李廷风、淡汉同的账。淡汉同愤然道:“我看老莫没打算真心往下查,只想敷衍了事。”华世达躺在床上轻声道:“反正也没死人,没必要再深究了。”李廷风却口气坚决道:“这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得给老领导一个交代!”他一脸冷峻地吩咐淡汉同:“汉同,你给施响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抽出时间,马上回来一趟。要悄悄地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特别是不要让莫仲乾知道。”淡汉同说:“好的,我这就来跟他联系。”田晓堂暗想,看来莫仲乾与李廷风、淡汉同的隔阂很深,李廷风、淡汉同根本就不信任莫仲乾。他猜测,莫仲乾只怕是戊兆县委书记庹毅的人,这才跟李廷风、淡汉同尿不到一个壶里,不大服从李廷风、淡汉同的调遣,也懒得对华世达遭遇的这场火灾深挖细查。李廷风又交代华世平:“你赶快回去,保护好现场,特别是那辆货车的残骸,不要移动,更不能拖走。”华世平说:“好,我这就回去。”下午4点多钟,施响悄悄回到戊兆,立即由王贤荣带路,去了火灾现场。田晓堂和姜珊在医院陪着华世达,等待施响的勘察结果。到了下午6点半钟,见施响还没返回,田晓堂暗暗有些焦急,忍不住打了王贤荣的电话。王贤荣告诉他:“货车烧得只剩一副骨架,要想找到有用的证据实在太难了。施大队长忙活了两个小时,什么也没发现。不过他没有放弃,还在对残留物作仔细筛查。可我觉得,希望很渺茫。”田晓堂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他把王贤荣的话讲给华世达和姜珊听了,华世达说:“施响是戊兆县公安局的破案高手,检验痕迹很有一套办法。如果连他都查不出来,我看就没有人能查出来了。”姜珊也说:“施响在戊兆破过几起没有线索的大案,曾受到公安部表彰。华局长说得对,如果连他都找不出这场火灾的原因,那么真相将很难水落石出。”晚上9点钟,李廷风、淡汉同开完一个会,又来到华世达的病房。李廷风说:“施响还在筛查,我们再等等看吧。”淡汉同说:“刚才在路上,我和李县长分析过,觉得莫仲乾的推测完全是瞎扯淡。放烟花鞭炮的时间是在昨晚9点多钟,而火灾发生在半夜12点钟,如果是鞭炮引燃货车,怎么会相隔近3个小时?我们认为多半是人为纵火。华局长,您想想看,哪个会起心报复您。”华世达摇摇头,说:“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性格耿直,在工作中难免得罪一些人,这些人可能会恨我,但他们因为这份忌恨,就想一把火烧死我,我看还不至于吧。”淡汉同说:“您觉得不会有人冲着您纵火,难道纵火者是冲着华世平来的?”华世达说:“这得问问他。”姜珊说:“如果真是人为纵火的话,我看报复华世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纵火是发生在华世平家,而且先烧的是华世平的小货车。如果想报复华局长,干吗放在华世平家,干吗烧华世平的车?”淡汉同赞同道:“你的想法不无道理,这把火多半是冲着华世平来的。”田晓堂却不以为然。他也怀疑过纵火者是针对华世平,但直觉告诉他,华世达因其官员身份和为政风格,更容易成为被打击报复的对象。可眼下没有找到纵火的证据,就在猜测纵火者是想报复谁,未免有点操之过急。田晓堂便说:“现在关键是把纵火的证据找出来。有了证据,顺藤摸瓜,就容易查了。”李廷风说:“是啊,这全靠施响了。他已筛查了近5个小时,看来这次相当棘手,能不能有突破,还真是个未知数。”淡汉同说:“我们慢慢等吧,这事也急不得。”等到晚上10点半钟,施响终于和王贤荣、华世平一道出现在病房门口。关紧房门后,施响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地说:“我花了5个多小时,把货车里面和周围的所有残留物用摄子一点一点地筛查甄别了一遍,总算找到了一块烧得黑糊糊的塑料,这块塑料上残存着‘10公斤’的字样。显然,这是个油壶,是纵火者用来装了汽油的。华世平在货车上从来就没有放过油壶。由此可以断定,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纵火案。”李廷风点头道:“好,好。你一出手,案子立马就有了眉目。”施响又道:“另外,我还在华世平家房后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串脚印,认定这是纵火者留下来的,此人为男性,大约30多岁,左腿微跛。”李廷风说:“太好了。这对破案很有用。”田晓堂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纵火者留下的脚印,又怎么看出这个人30多岁,还是个跛子?”施响笑道:“从脚印的深浅新旧程度看,是昨晚留下的。这串脚印围绕一棵意杨树层层叠叠,显然这个人在此处逗留了很久。同时,我还发现了塑料油壶放在地上留下的很浅的印痕。综合这些情况,我判断这些脚印就是纵火者的。至于怎么看出这个人30多岁,其实很简单,鞋底的磨损部位和磨损程度会随年龄变化而变化,我就是根据磨损情况来推算年龄的。判断左腿微跛,就更容易了。我发现此人左脚的印痕都要稍微浅于右脚的印痕,这是跛腿的明显特征。”田晓堂赞叹道:“捕捉蛛丝马迹,你的眼睛真是太毒了!”施响说:“也没什么,我们干刑侦的,这只算是基本功。现在根据这些证据,有两条线索可追查。一是顺着油壶往下查,二是查找左腿微跛的人。另外,如果能够提供有报复动机的人员情况,也可以去进行暗查。纵火者既可能报复华局长,也可能报复华世平,到底是为了报复谁,我们要好好分析一下。”淡汉同说:“我们刚才和华局长探讨过,华局长觉得,他在工作中得罪过一些人,但这些人还不至于恨到想除掉他的地步。”施响说:“这可不好说,人心难测啊。不过,这个纵火者的目的,我看只是警告、恐吓,并不是想烧死谁。”华世达惊讶地问:“何以见得呢?”施响说:“纵火者作案的手法娴熟老练,他不会不知道,纵火的最佳时间是凌晨两三点钟。在那个时间段,睡觉的人已由浅睡转入深度睡眠,很难被惊醒,很容易被烧死。他没有在凌晨两三点钟下手,却提前到人还没熟睡的半夜12点钟,就根本没想烧死人。”华世达说:“照你这么说,纵火者的本意并非杀人,只是吓唬人?”施响说:“对。华局长您和华世平都好好想想,有哪些人存在报复、吓唬你们的动机。”华世平不假思索地说:“城南物流园有一伙人曾经扬言,要让我尝尝他们的厉害。”施响说:“是吗?你慢慢说,说具体一点。”华世平说:“那伙人垄断了城南物流园的运输生意,别人想进去拉货,还得给他们交保护费。一个月前,我接到熟人介绍的一笔业务,到城南物流园拉货时,他们拦住我,非要我交200块钱,我犟着不给,他们就把我拖出驾驶室,一顿拳打脚踢。正在我被打得鼻青眼肿时,物流园市场管理办的一个人赶过来制止了他们。这人曾是我哥的下属,也认得我,就对那伙人讲了几句好话,那伙人才放过了我。显然,他也拿那伙人没办法。临走时,他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我,让我再来城南物流园就给他打电话。后来我又去了城南物流园几次,每次去都靠他的保护,才没让那伙人的敲诈得逞。那伙人从此怀恨在心,几次扬言要狠狠修理我一顿。我觉得,这次纵火,就是他们干的。”施响微微点了点头,问:“那伙人中有跛子吗?”华世平说:“这我倒没有留意。”施响转过头问华世达:“华局长,您这边呢?”华世达说:“我想不出哪个有纵火威胁、吓唬我的征兆。”淡汉同提醒道:“华局长,您再好好想一想。提供这个线索,对破案会有直接帮助。”华世达淡然一笑道:“我真是想不出来。”田晓堂觉得华世达有些言不由衷。原工会主席陈春方因为被末位淘汰,不是和华世达大吵大闹,四处告华世达的刁状,声称“这事远远没完”吗?陈春方就有纵火报复华世达的嫌疑啊,可华世达为何只字不提呢?李廷风看着施响问:“省里那个案子什么时候能办完?”施响说:“没个十天半月,是结不了案的,这样我就很难抽出时间来查这起纵火案了。”李廷风用手推了推无框眼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样吧。华世平你明天去找一下莫局长,就说你发现了那块塑料和小树林的脚印,并把城南物流园那伙人扬言要报复你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先组织人查一下。如果查不出结果,等施响回来再细查。记住,不要对莫局长说施响回来过。”华世平说:“好的,我知道。”4、谋划招商周一清早上班,田晓堂看见一科科长钟林脱了外套,挽着衣袖,正在一楼走廊上拖地,干得满头大汗,不禁大为惊讶。因个性耿直,加之仕途受挫,钟林一直显得很消沉,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不大正常。田晓堂曾多次开导他,宽慰他,收效并不明显。今天钟林一改往日的委顿,主动做起了清洁卫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田晓堂悄悄把一科副科长老吕叫到一边,问钟林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吕神秘地一笑,低声说:“钟科长打算去参加局领导班子成员公开选拔,这两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精神大振,我都认不出来了。”田晓堂愣住了。钟林想参加公开选拔,倒是符合报名条件,本来无可非议。只是钟林精神状态不大好,参加笔试、面试只怕难以正常发挥,很可能名落孙山。钟林要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越发失常,那可就害惨他了。但要阻止钟林参加公开选拔,只怕又不容易做到,因为钟林很难听进别人的劝告。田晓堂一时也想不出个让钟林不受或少受伤害的办法,只得轻叹了口气,缓步迈上楼梯。刚进办公室,王贤荣就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请他审阅。田晓堂匆匆看完,签上名字,将文件夹还给王贤荣。王贤荣接过去问:“他不在?”田晓堂微微点头,算作回答。王贤荣问的是原工会主席陈春方。陈春方和他共用这个大办公室。自从局长华世达厉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陈春方被末位淘汰以后,就忙于四处告状,再也不见来局里露面了。王贤荣这才说:“这次改革后,市委组织部将对您的副局长职务重新任命,还要填写一份干部履历表,履历表上需要两寸登记照,请您提供一下。”田晓堂说:“我家里备有照片,等晚上回去找找,明天上午给你吧。”王贤荣说:“不用急,本周交给我就行。”田晓堂问:“华局长来了吗?”昨天离开戊兆时,华世达要求田晓堂、王贤荣等人对纵火案高度保密,弄得满城风雨的,并非什么好事。所以眼下,机关里并不知道华世达刚遭遇了一场大火,还险些丢了命。王贤荣说:“他上午在家休息,下午会来局里上班。”见王贤荣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田晓堂便想问问他备考的情况,以示关心。局领导班子副职成员经末位淘汰,空出了工会主席的位子,加上原本空缺一位副局长,市委组织部就拿出这两个职位面向全系统公开选拔。姜珊、王贤荣和裴自主先后向他说过准备报名接受挑选的想法,田晓堂自然是积极支持。这三人中,姜珊有些犹豫不决,田晓堂便一个劲地给她打气。王贤荣却是怀着志在必得、舍我其谁的心态,田晓堂便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裴自主呢,既想上位,却又担心自己的实力,田晓堂也鼓励他要有信心。田晓堂问:“公开选拔这周就将进行,你准备好了吗?”王贤荣笑道:“谢谢田局长关心。这段时间,我把能找到的学习资料都找来学习了一遍,算是准备得很充分了。”王贤荣现在对田晓堂说话越来越客气,可这么客气却又显得有些生分了。田晓堂说:“这就好。”王贤荣走后,田晓堂回想起上周六跟唐生虎见面的情景,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他拒绝了唐生虎,唐生虎却不松口,让他回去再好好想一想,他该怎么办?迫于压力,干脆改变初衷,答应唐生虎算了?不行。他既已慎重地作出了选择,就不可轻易改变。不顺从唐生虎,眼下他该做什么?再去找唐生虎,表明自己态度不变?他实在没有那份勇气。他已经看出来,精明的唐生虎对他讲的那些所谓的理由是持怀疑态度的,要是再次去找时唐生虎一再追问真正的原因,他又该如何回答?要不,干脆不理睬唐生虎,静观事态的发展?可不闻不问,只怕会更加被动,如果唐生虎霸蛮起来,不顾他的意愿,发份任职文件强行调他过去,他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田晓堂这么寻思着,心里好不纠结。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画屏,是裴自主打来的。裴自主在电话中说,想过来跟他汇报一下招商的事情,田晓堂忙说:“你快过来吧,我正想找你呢。”裴自主有几个同学在广东那边做大老板,凭着这个人脉资源优势,裴自主自告奋勇地报名参加了市局招商小分队,跟着李东达外出招商。不想李东达为了抢头功,一心只想把他的老朋友曾总所在的诚飞化工项目招引过来,对裴自主提供的招商线索一概弃之不用。后来李东达出了车祸,田晓堂接手招商时才发现诚飞化工项目的实情。为了保住李东达以及华世达,田晓堂打算瞒着唐生虎等市领导,想办法招个同类项目来掩盖诚飞化工的真相。田晓堂之所以敢想这个主意,就是因为裴自主的几个大老板同学让他还有些底气和信心。他已经对裴自主交代过,让裴自主抓紧跟那几个同学联系一下,摸清他们的情况,尽快筛选出招商主攻对象。裴自主过来后,田晓堂先问他备考的情况,裴自主笑笑,说:“我也没怎么准备。我觉得对付考试主要靠平时积累,临时抱佛脚不一定有好效果。坦率地说,我当然想在这次选拔中胜出,但名额只有两个,参考者个个都将奋力一搏,我对自己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一切顺其自然吧。”田晓堂觉得这样也好,没有过高的期望值,到时一旦落选也就不会太失落。田晓堂笑道:“你有这份平常心,倒也不错。不过,还是要力争在考场上发挥出最好水平!”接下来,两人进入正题。裴自主说:“这两天我频频往广东打电话,将同学中几个大老板的情况摸排了一遍,觉得其中有两个人很适合我们招商。这两个人,一个叫邹祥宇,一个叫赵勇先。邹祥宇在东莞有个规模很大的牛仔服装企业,正想往中西部整体搬迁。赵勇先在佛山有个叫娜美宁的大型化工企业,也准备往内地转移。”田晓堂问:“你觉得在这两个项目中,哪个招商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裴自主笑道:“我了解得还不深入,目前很难作出一个明确的判断。不过,单从同学关系上讲,我跟邹祥宇大学时睡的是上下铺,两人一天到晚形影不离,好得只差穿一条裤子了,找他招商不会有任何沟通上的障碍。问题是,邹祥宇已跟西部某县草签了意向性协议,并且做了不少前期工作。赵勇先跟我的关系相对疏远些,和他沟通不可能那么直接,招商的难度恐怕会大一些。不过,他那个娜美宁目前好像还没确定转移去向,而且赵勇先这人特别讲义气,重感情,我去找他,他应该会给面子。”田晓堂想了想,说:“听了你的介绍,我也不好取舍。就人脉资源讲,好像邹祥宇这边更可靠些。不过我又觉得,在同等条件下,最好还是选择赵勇先的化工企业。你不要忘了,我们得用新招的项目去替代那个诚飞化工。如果招来的新项目也是化工项目,就更容易遮掩过去了。”裴自主说:“我明白。不过跟赵勇先能不能谈下来,我心里没底。”田晓堂说:“当然,如果邹祥宇的牛仔服装项目比赵勇先的化工项目把握大得多,我们还是应该选择牛仔服装项目,至于怎么过唐书记那一关,到时再来想办法。这样吧,你对这两个项目再深入了解一下,确定其中一个项目,作为我们招商的首选目标。等你参加完公开选拔考试,我们马上就去广东敲门招商。”裴自主爽快地答应道:“行,我尽快落实这个事。”见裴自主招商的热情很高,田晓堂感到十分欣慰。有了裴自主这个得力干将,他感觉压力减轻了不少。当天下午,华世达一到局里,就把田晓堂叫了过去。田晓堂见了华世达,不禁愣了一下。华世达已把头发剪成了板寸,身上看不到一点遭遇大火的痕迹。华世达递给他一份材料,说:“你看看吧。”田晓堂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惊。这是一份陈春方上访信的复印件,第一页上方有唐生虎的批示,是这样写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事关干部切身利益,我们抓这项工作,既要积极,又要稳妥,既要增强活力,又要务求稳定,既要有披荆斩棘的勇气,又要有妥善处理相关矛盾和遗留问题的责任感。田晓堂亲耳聆听过唐生虎对陈春方上访一事发表看法,所以对这个批示并不感到吃惊。让他吃惊的是,唐生虎居然敢白纸黑字地把自己的态度以批示的形式写下来。尽管唐生虎写得含蓄隐晦,但晓得内情的人不难悟出唐生虎的真实用意。田晓堂笑了笑,说:“唐书记对陈春方很关心嘛,批了这么长一段话。”华世达露出一丝苦笑,说:“我并不怕他告状,就怕领导为他乱撑腰。我原以为唐书记不会为他说话的,万万没想到唐书记居然也亲自出面,作出这样的批示……”田晓堂听出了华世达心头的郁闷和无奈,也不难想见华世达此时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他不好说什么,便换了个话题,问起纵火案:“莫局长他们查案有进展吗?”华世达说:“没听说有什么进展。”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与莫仲乾的过节。我在戊兆当县长时,收到很多群众对莫仲乾的反映,下了决心要把他调整下来,可是庹毅极力反对,死活不同意动他,后来这事硬是没办成,莫仲乾却在心里恨死了我。所以,这个案子别指望他替你查清楚。”田晓堂恍然道:“难怪前天李县长要把施响悄悄叫回来。”华世达说:“这场纵火案,得等施响从省里回来后,再暗暗地去查。”田晓堂问:“您就那么肯定,这场大火不是冲着您来的?”华世达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没有抓住证据,还是不要乱猜疑为好。”田晓堂说:“谨慎一些当然有必要,可不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案子怎么破?我觉得,陈春方还是……”华世达打断他道:“我知道,他有可能干这事……不过,他指使人跑到我弟弟家去烧这把火,却未免太处心积虑了。我倒觉得,这案子是想报复世平的那伙人干的,更靠谱一些!”田晓堂说:“您别忘了,陈春方是土生土长的戊兆人,又在戊兆工作多年,他想在戊兆干这件事,方便得很。”华世达说:“究竟是不是他干的,我并不急于想弄清楚。反正无论哪个报复我,我都不会在乎,也不会退让。”见华世达如此固执,田晓堂越发替他感到担心,便劝道:“陈春方的事情,总得有个了结。我看不如这样,您去找一下甘部长,想办法将陈春方调走,在别的地方给他安排个清闲岗位。”华世达一听就火了:“我决不会迁就他。要是按你说的做了,那这次改革还有什么意义!再说,陈春方并非无辜者,他本该受到处分的,这次通过改革也只是免了他的职务,他的级别仍保留着,已经够便宜他了!”田晓堂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很敬重华世达,却又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后果越来越难以预料,不禁暗暗替华世达捏了一把汗。接着,华世达又谈到主楼工程,语气越发无奈。看着华世达愁容满面的样子,田晓堂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刺痛。他想起唐生虎上周六暗示让朴天成来接手主楼工程,却不愿把这件事告诉华世达。他知道,华世达肯定不会答应。田晓堂略作沉吟,建议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拿下郎厅长。现在局里倒是有个人,可能会让郎厅长买账。”华世达眼里放出亮光,急忙问:“谁呀?我怎么没听说?”田晓堂说:“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包书记。我听说,包书记和郎厅长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也不知他们这种关系是怎么攀上的。请包书记出面去找郎厅长,也许会有转机。”听说是包云河,华世达显得很失望,说:“包书记愿意出这个面吗?我就怕请不动他呀。”田晓堂知道包云河与华世达一直面和心不和,只好说:“试试看吧,说不定他会答应呢。”华世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摇摇头,没有说话。田晓堂这时却在想,不能再犹豫了,赶快去找找袁灿灿,请袁灿灿帮一下她的前夫王季发,让主楼工程复工,缓解华世达的压力。他并不知道袁灿灿能否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帮这个忙,但到底有没有希望,只有去试了才会知道。临走时,华世达又问起招商情况,田晓堂说:“我上午已和自主初步锁定了他同学办的两家企业,准备等公开选拔考试一结束,就去广东找动员他的同学。”华世达一脸严肃地叮嘱道:“这事要抓紧,越快越好。你要明白,那个诚飞化工项目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我们必须抢在它引爆前,掐灭那咝咝燃烧的导火索。”田晓堂感觉心头一凛。他知道,这个比喻一点都不夸张。如果诚飞的真相被揭穿,确实会炸倒一批人的。尽管面临巨大的压力,他还是毫不含糊地表态道:“您放心吧,我不会耽误的。”5、小笔记本上的秘密晚上8点多钟,田晓堂才回到家,周雨莹还没有回来,屋子里显得十分冷清。田晓堂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几口喝下后,突然想起上午王贤荣找他问过两寸登记照,便去卧室找照片。田晓堂记得他曾将多张登记照放在梳妆台的屉子里,就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屉子寻找。屉子里全是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装得满满的。田晓堂翻了个遍,才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那个装照片的白色小纸袋。他也看见,小纸袋下面还压着一个小巧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并不是他放进来的。他有点奇怪,周雨莹竟然会把笔记本放在这个乱糟糟的屉子里。出于好奇,他拿起笔记本,不经意地翻看起来,只见笔记本上像是记着什么账目。他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周雨莹是会计,有做账的习惯,平时买蔸白菜、打瓶酱油都喜欢记个账。他仔细审视笔记本上的一笔笔数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那些数字都是成百上千,并不像是家庭的日常花销。田晓堂脑子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本子上记的,该不会是周雨莹的买码账吧?这个念头一产生,田晓堂很快就认定,自己的直觉估计不会错。他的愤怒顿时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在不断地膨胀,那火气却无处发泄,只得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许久,田晓堂才平静了些。他想,光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现在必须好好考虑一下,这事该怎么应对。他将笔记本上的数字统计了一下,共计万元。他知道周雨莹赌瘾很大,但她花这么多钱去买码,还是让他很吃惊。他清楚家里存款不多,想不明白周雨莹怎么狠得下心挥霍掉2万多块钱。他感觉周雨莹变得越发陌生,陌生得就像个怪物,不可理喻的怪物。他问自己:原来那个周雨莹呢?原来那个温顺、贤惠的周雨莹,上哪儿去了呢?他俩谈恋爱时,是周雨莹主动追的他。应该说周雨莹爱他,胜过他爱周雨莹。婚后,周雨莹起初还表现得像个贤妻良母,小家庭也其乐融融。后来,她好赌的本性渐渐显露出来了,三天两头去打麻将,却将儿子田童丢给外婆带,就连家务活也懒得做了,为此两人没少发生口角。她迷上赌码后,就更加不顾家了。没赌码前,她很关心他的仕途,还费尽周折去走“夫人路线”,让田晓堂跟市委书记唐生虎拉上了关系。而自从陷进赌码之中,她对他日渐漠不关心。为了让周雨莹回头,田晓堂三番五次规劝,甚至说出“你不悔改我就跟你离婚”的气话,还和她分开睡了一段时间,可这些努力和激将法并没有拉住她,她表面上答应得很好,其实却在阳奉阴违,直到如今花掉2万多买码钱。田晓堂懊丧地想,看来她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他已经作了最大的努力,可谓仁至义尽,实在拿她没办法了。既然周雨莹不思悔改,赌性难易,两人在一起生活已变得很困难。田晓堂是个与打牌赌博从不沾边的人,对好赌之徒天生反感,这也是他一直对周雨莹玩牌赌码反应格外强烈的原因。他没法想象,自己能跟一个嗜赌如命的女人相安无事地待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他想,只怕真要考虑离婚的问题了。想到离婚,他感觉心情越发沉重。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两人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岂是说离就离得了的?周雨莹虽然好赌,但爱他倒是死心塌地的,哪会轻易同意离婚?可不离婚,让他跟一个失去了理智的赌徒过日子,他又怎么过得下去?正坐在客厅里这么心烦意乱地想着,田晓堂听见防盗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周雨莹随即跨了进来。周雨莹看见田晓堂,打了声招呼:“你回来啦。”田晓堂没搭理她,脸上毫无表情。周雨莹放下坤包,一屁股坐到田晓堂身边,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捏着那个小巧的笔记本,脸色顿时大变,一下子傻在了那里。田晓堂冷冷地说:“这个笔记本,你不陌生吧?”周雨莹瞥了一眼笔记本,目光躲躲闪闪的,嘴巴嗫嚅着,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田晓堂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和些:“这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你很清楚。你干的一些事,已让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上次就和你说过,如果你始终油盐不进,我是不会跟你过下去的。我已在考虑,我们的婚姻还要不要维持下去。这个问题,你也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真在乎这个家,就请你痛下决心,远离赌码;如果你觉得赌瘾实在戒不掉,那我们就只有分道扬镳了。”周雨莹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见她这副模样,田晓堂暗想,如果她现在能够认识到自己错了,并痛改前非,他还是欢迎的。他并不想走到离婚那一步。只是,周雨莹已经陷得太深了,她有抽身而退的可能吗?田晓堂叹了一口气,不再理睬周雨莹,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就进书房睡了。
1、忍痛斩情丝公开选拔活动如期举行。在市委组织部的精心安排下,头天下午进行笔试,第二天上午进行面试。面试一结束,就当场公布了笔试、面试总成绩,王贤荣荣登榜首,姜珊名列第二,裴自主屈居第三。田晓堂得知这个结果,既替王贤荣、姜珊高兴,又为裴自主感到惋惜。钟林的考试成绩不出所料,果然不理想,根本就没有入围的可能。下午一到办公室,田晓堂就给姜珊发了一条短信:“晚上在仙人居请你吃饭,以表祝贺!”姜珊马上回道:“谢谢师兄!恭敬不如从命!”田晓堂刚收起手机,王贤荣就敲门进来了。田晓堂示意王贤荣坐沙发,笑道:“祝贺你啊!”王贤荣笑了笑,说:“今天能有这个结果,我应该感谢华局长和您。不是华局长要推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还像以前那样论资排辈,新提局领导肯定轮不上我。不是您这些年来一直培养我、提携我,我就没有现在这个发展基础,只怕也抓不住这次机会。”田晓堂忙说:“你客气了!主要还是靠你自身的主观努力。华局长和我所做的只是外因,外因要靠内因才能起作用嘛!”田晓堂想起上午面试时没看见包云河去观摩,就问:“上午包书记怎么没去?”王贤荣说:“包书记向华局长请了假……”本来准备还往下说的,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就把已溜到舌尖上的话生生咽回去了。田晓堂暗想,王贤荣总算变聪明些了。看来,他那口无遮拦的毛病也并不是改不掉。王贤荣吞回去的话,无非是想说包云河不去参加观摩,有事去不成是假,心里一百个不愿去才是真。说到包云河,田晓堂忍不住提醒道:“今后你做了局领导,更要注意与包书记处理好关系啊。”他没往下多说,他想王贤荣不会听不懂他的意思。王贤荣点头道:“我会注意的。”田晓堂却有种感觉,王贤荣好像并没有把他的话真正听进心里去。王贤荣走后,田晓堂打电话叫来了裴自主。一见面,田晓堂就说:“这次公开选拔,你能进入前三强,已相当不容易。”裴自主说:“你不用宽慰我,我心态很好。”田晓堂笑道:“这就好。你这次虽未能胜出,不过已闯入了组织部门的用人视野,还是很有意义的。下次再提拔干部,这第三名的成绩,就是你被优先考虑的重要依据。”裴自主说:“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改变一下眼前的处境。我真不想在那个地方待下去了。王贤荣这次提拔已经毫无悬念,局办主任一职就会空缺。我很看好这个岗位,不知这算不算非分之想?”田晓堂有点意外,不过又觉得裴自主确实颇有远见。局办主任和裴自主那个二级单位一把手,虽然都是正科级,但局办主任跟局长走得近,属于近水楼台,提拔重用的机会要多得多。市局历任办公室主任,都提拔到了局领导的岗位上,无一例外。田晓堂说:“你有这个想法,我支持你,会找机会跟华局长说的。不过,按这次改革方案,中层干部选拔还要搞竞争上岗,所以你想做局办主任,还得再次参与竞争呢。”裴自主说:“行啊。竞争上了,心想事成;竞争不上,也不怨别人。”田晓堂将话题转到招商上后,裴自主汇报说:“对邹祥宇和赵勇先的企业,我又作了一番了解,发现邹祥宇的那个牛仔服装厂想招引过来,难度很大。”田晓堂问:“究竟难在哪里?”裴自主说:“我跟邹祥宇的同学之情非同一般,说话也就直言不讳,我明确地向他提出,即使那个已签意向性协议的西部某县招商政策比我们优惠,也请他看在同学情份上,作点牺牲,把企业转移到云赭来。他说,你的面子我肯定要考虑,那个意向性协议也不是太大的障碍。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这里有没有大型水洗厂等配套企业,产业配套能力能不能达到要求。如果能够达到要求,可以优先选择你这里。如果达不到要求,就有些难办了。他告诉我,跟他签了协议的那个县,有一个3平方公里的纺织服装产业园,水洗等配套企业一应俱全。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凉了半截。我知道,云赭根本不可能为他搞什么产业配套。”田晓堂听了,半晌无语。他没想到,看起来很有希望的招商项目,竟轻易就泡汤了。还剩下赵勇先的娜美宁化工项目,该不会也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吧?如果这个项目也没了戏,立马就会陷入无商可招的困境。田晓堂感觉心头一沉,忙问:“赵勇先那边呢?”裴自主说:“我也跟赵勇先再次打电话沟通过。和他关系毕竟疏远些,说话不好太直接,就还没有完全摸清底细。赵勇先告诉我,他是娜美宁的董事长,总经理叫姚开新,两人的股份分别占55%、45%。娜美宁究竟往哪儿转移,姚开新的意见也很重要。他欢迎我们过去面谈。”赵勇先没有摆出某种理由一口拒绝,这让田晓堂稍感宽慰。可想到突然冒出一个姚开新来,赵勇先一个人好像还做不了主,招引娜美宁又会增加难度,田晓堂就感到有些担忧,便说:“这样吧,事不宜迟,明天上午我们就去广东佛山。”裴自主说:“好,我们尽快与他们见面,见了面才好细谈。”裴自主离开后,田晓堂有些担心钟林,就叫来老吕,叮嘱道:“你也知道,钟林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这回参加公开选拔又落了选,我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想请你对他留点心,一旦发现什么苗头,马上报告我。”老吕答应了声“好的”,又道:“钟科长弄成这样,也只怪他太想不开,唉……其实我下午一直在劝他,不要把落选的事放在心上。照我看,他只怕是得了抑郁症吧?”田晓堂愣了愣,说:“你觉得他有抑郁症?这个病可是相当厉害,很容易产生自杀倾向。这样吧,你跟钟林的爱人联系一下,让她带钟林去医院作个检查。结果出来后,你告诉我一声。”老吕说:“行,我这就去找她。”快下班时,田晓堂给姜珊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姜珊说:“我在柳树街服装城瞎逛呢。”田晓堂说:“你等着,我过来接你。”田晓堂驾车来到柳树街,捎上姜珊,直奔仙人居。进包间坐下,田晓堂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忽然想起第一次来仙人居的情景。当时是刘向来约他和袁灿灿来这儿吃饭。尔后,他与袁灿灿或姜珊单独会面,都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这里。他之所以看上仙人居,主要是因为这里偏僻、幽静,加之饭菜清淡可口。虽然他和姜珊之间并没有什么,但他还是不敢把她带到人多的地方去。就是来仙人居,都相当小心。今后姜珊做了市局领导,两人成了同事,只怕就更要谨慎一些了。转念又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是不是过于拘谨了?可一想男女那点事儿最容易被人捕风捉影,肆意涂抹,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谨小慎微,免得给人搬弄是非提供口实。田晓堂点了几样菜,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吟吟地望着姜珊。他看得出来,姜珊今天容光焕发,一脸喜色。也难怪,短短几年间,不到30岁的她就从一名普通中学教师,一跃成为副县级领导干部,就像坐火箭似的,攀升的速度也实在是够快了。这种好事无论落到谁头上,夜里做梦只怕都会笑出声来。田晓堂开玩笑道:“马上就要做市局领导了,你还有闲心逛街呀!”姜珊抿嘴一笑,说:“你哪懂得咱们女孩子的心思。我今天逛街,是想选两套合身的职业装,来市局上班好穿。不然,弄得土里土气的,没个好形象,多丢人啊!”田晓堂呵呵笑了起来。他想,姜珊如此郑重其事,说明她还是有些踌躇满志的。他记得上次在仙人居见面,姜珊曾说过对官场有些厌倦的话。现在看来,她当时说的不一定是真心话。不过,也有可能当时说的是真实想法,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面对权位所带来的荣耀和满足,她的兴致和欲望又被激发出来了。可见人心如浮云,随时都可能因风而变。田晓堂问:“你选的衣服呢?”姜珊嘟着嘴说:“没人陪我逛街,替我当参谋,我挑来选去,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哪件更合适。”田晓堂笑了起来,说:“姜珊你也真该找个男朋友了。有了男朋友,不就有人陪你逛街挑衣服啦!”姜珊却低下了头,没有接话。田晓堂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明白姜珊讲“没人陪我逛街”的意思,并不是说要找个男朋友陪她逛街,而是说她喜欢的人能陪她逛下街就好了。这个她喜欢的人,只怕指的就是他田晓堂吧。可他敢让她喜欢吗?他早就清楚她对他有那份心思,她不找男朋友估计也与此有关,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生怕伤害到她。他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过去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有知难而退。她明明知道他难以给她婚姻、家庭,却仍然那么执拗,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成全她心中的爱情?为了实现那个珍藏许久的夙愿?对这个漂亮而又痴情的小师妹,他真有些搞不懂。他想,她即将进入市局,与自己同为副职领导,一举一动会有更多的眼睛盯着,只怕更要注意避嫌了。今天倒是个机会,他不能再一味回避,得硬一硬心肠,挥刀斩断她那根情丝。这么想着,等菜上了桌,两人喝过半杯干红后,田晓堂就坦诚道:“姜珊,有几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得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也许你会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你那样想,我更不能……如果……就是害了你……你还年轻……请你理解我,好吗?”田晓堂说得很动情,尽管他闪烁其辞,但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姜珊没想到他今天突然把话挑明,不免很意外,又有些感动,同时更觉得委屈和失落。她有种想哭的感觉,忍了忍,终于没让泪水奔涌出来。田晓堂是她的一个梦,从少女时代就做起的梦啊。即便这梦不能圆,她也不想从梦中醒来。可田晓堂却要狠狠地敲碎她的梦,将她从梦中拽回现实,这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此时,她万分心痛,便低着头,缄默不语。见空气相当沉闷,田晓堂忙转移了话题。关于两人的隐秘感情,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将越发伤她的自尊。他说:“姜珊,你吃菜呀。这次你和王贤荣在公开选拔中胜出,留给你俩的职位是一个副局长和一个工会主席。你猜猜看,你俩谁会做副局长,谁会做工会主席?”姜珊强打起精神,说:“这还用猜吗,肯定是王贤荣做副局长,我做工会主席。”田晓堂笑着问:“为什么呢?”姜珊说:“副局长和工会主席虽然都是领导班子成员,但副局长的分量无疑比工会主席重得多。王贤荣年龄比我大,资格比我老,能力比我强,这次考试的成绩也比我好,他做副局长是理所当然的。我能干个工会主席,已很知足了。如果不是华局长坚持要搞公开选拔,我哪有这样的好机会啊!”田晓堂说:“我倒觉得,副局长多半是你的!”姜珊有些惊讶,问:“你听到什么消息啦?”田晓堂说:“那倒没有,只是我分析来分析去,觉得你做副局长的可能性更大!”姜珊笑了起来,说:“你以为你是市委组织部长啊。”田晓堂说:“我是有依据的。我觉得,市委组织部这次用人,首先会考虑市局班子的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现在副局长中没有一位女性,也没有35岁以下的年轻人,你正好可以同时弥补这两点不足。而工会主席大多都是副局长年龄偏大后改任的,一般不会用你这么年轻的干部。”姜珊却说:“做工会主席,我都怕自己干不好,如果让我做副局长,就更担心了。我觉得自己毕竟太年轻,面对的下属大多都比自己年长,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田晓堂笑了笑,本想说“不要紧,有师兄呢”,马上又觉不妥,怕这话引起她的联想,忙改口道:“怕什么呢?官场上无大小,你再年轻也是上级,下级就得服从上级嘛。你知道么,历史上,像你这般年纪就挑大梁的女性大有人在。当年,慈禧太后联合恭亲王奕,发动宫廷政变,兵不血刃地完成了政权争夺,那时她才多大,你猜得出吗?”姜珊摇摇头。田晓堂说:“当时她才25岁,也是年轻女干部啊,比你现在还小呢。”马上又补了一句:“开个玩笑,不该拿她和你作比较的。”吃完饭,田晓堂讲起了纵火案。他说:“这些天我一有空,就在琢磨这个案子。直觉告诉我,纵火者应该是为了报复、警告华局长,而不是他弟弟华世平。”姜珊说:“可城南物流园的那伙人,动机清楚,条件具备,更像是作案者。”田晓堂说:“我并不否认他们有作案的可能,只是觉得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冲着华局长去纵火。”姜珊很敏感:“冲着华局长去纵火?你是怀疑陈春方?”田晓堂笑道:“我与华局长探讨过,他也觉得陈春方有可能干这事。不过他不想把事情越弄越复杂,就不愿把这种怀疑告诉警方,也不想深究下去。”姜珊想了想,说:“我本来没怀疑到陈春方身上,听你这么一讲,也觉得他作案的嫌疑很大。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他经常来戊兆,也不知在干些什么。他这个人好交朋友,在戊兆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还有不少。所以,他要找个混混去放一把火,太容易办到了。”田晓堂点头道:“嗯。他经常来戊兆,只怕就是在策划这件事。”姜珊说:“我们猜得再准也没用,还得看证据。可是,莫局长他们查案,至今没有任何进展。”田晓堂无奈地说:“要想破案,恐怕还得等施响回来。”临走时,田晓堂建议她找家宾馆住下,姜珊说:“我还是回戊兆去。我的司机在市区,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接我。你先回去吧。”田晓堂明白她让自己先走的用意,只好说:“那行,我先走一步。”田晓堂从包间出来,姜珊跟在后面送他。不想走到大堂,正巧碰见刘向来从另一个包间里钻出来,刘向来身边还依偎着一位年轻女子。刘向来看见田晓堂和姜珊,忙把年轻女子推开,打着哈哈说:“这么巧啊!”说着朝姜珊瞟了几眼,对田晓堂意味深长地一笑,却并不问姜珊是谁,只是挖苦道:“田局长这么忙,还有工夫跑这么远来吃饭?”因姜珊在旁边,田晓堂不想和刘向来废话,就只是笑了笑。他扫了一眼刘向来身边的女子,长得还算漂亮,只是打扮有些妖冶。这个女子和刘向来的关系显然有些暧昧。他想刘向来不问他姜珊是谁,只怕也是把她当作他的什么人了。刘向来这么认为也很正常,不是特别的关系,一对孤男寡女哪用躲到这偏僻小店来吃饭。跨出店门,姜珊问:“这人是谁呀?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田晓堂笑而不答。田晓堂开车没走多远,就接到刘向来的电话。刘向来一开口就说:“还是田局长品位高啊,瞧你的那位,气质多好!”田晓堂笑道:“你那位姿色也不差呀。你小子胆子真是越玩越大,还在外面采起野花来了!”刘向来也不否认,叫道:“不采白不采嘛。难道只许你们州官放火,我们小老百姓点个灯也不行吗!”田晓堂说:“不要乱说。跟我吃饭的那个女的只是我的同事。”刘向来嘲笑道:“如今领导干部带情人外出,碰上了熟人,哪个不是说,这是我的同事。这种说法已经非常俗套了,我劝你换一种新说法,把同事改为表妹,好不好?”田晓堂还在辩解:“真的,我说的是实话。”刘向来说:“不用讲啦,你骗不了我的。她看你的那个眼神,就跟袁灿灿看你时一样,简直太特别了。你他妈的真是艳福齐天,走到哪里都招漂亮女人喜欢!”刘向来这么一说,田晓堂只有哑口了。回到家里,田晓堂懒得理睬周雨莹,就一头扎进书房,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可他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到书上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牵挂姜珊。姜珊夜里赶回戊兆,他有些担心路上的安全。见时间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姜珊只怕也到了,他想给她发个短信,问问情况,才好放下心来,可又怕这个短信发过去,她感受到了他的爱意,心头又嘭地爆起几星火花来。惦量再三,他还是放弃了发短信的念头。2、不寻常的短信翌日上午,田晓堂准备和裴自主一起到广东招商,去向华世达打招呼时,华世达却说,明天要召开一次工作例会,让他务必参加。他只得改变计划,将招商行程推迟一天。华世达告诉他,施响来过电话。田晓堂忙问:“他回戊兆啦?”华世达说:“还没有。不过他通过线人悄悄作过调查,城南物流园那伙人在发生纵火案那天,都在云赭城区参加一位二婚的兄弟的婚礼,当晚疯玩了个通宵,只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戊兆。”田晓堂说:“这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去纵火。”华世达说:“是啊。而且,那伙人也没有一个是跛子。”田晓堂说:“那伙人的嫌疑被排除了,这就意味着,陈春方的嫌疑增大了。”华世达却没有做声。田晓堂在心里已经认定,纵火案的主谋多半就是陈春方。他想,除了陈春方,还会有谁呢?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啊。回到办公室,田晓堂还在想陈春方纵火之事,不禁感慨万端。到了10点钟,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便决定利用出门招商前的这点时间,去办这件事。田晓堂打了袁灿灿的手机,袁灿灿接电话时十分兴奋,说:“今天真是太阳打西头出来了,你居然还想起了我!”田晓堂知道袁灿灿是在抱怨他,就不接话茬,只是问:“你是在戊兆吗?”袁灿灿说:“我就在市区。这几天,我请来了上海一家酒店管理培训机构的专家,正在帮我培训管理团队,一直就住在宏瑞。”田晓堂说:“我们在一起坐坐吧,你看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袁灿灿马上说:“就今天晚上吧,晚上你来宏瑞,我们一起吃饭。”田晓堂说:“好,就这么说定了。”他感觉到了袁灿灿的激动,心头的滋味很是复杂。袁灿灿与王季发离婚后,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一直也很少联系他,似乎在有意躲着他。她越是这样做,他越是觉得不正常,越是认定她对自己怀有太大的奢望。她躲着自己,大概是想欲擒故纵吧。从今天他主动邀约见面,她竟然欢天喜地的表现看,他的判断只怕是对的。晚上6点钟,田晓堂来到宏瑞大酒店,和袁灿灿一起上了楼顶酒吧,两人边吃边聊。田晓堂问起盛豪大酒店,袁灿灿说:“整个装修已经提前完工,等这次培训结束后,我就回去准备正式开业了。等盛豪一开业,县宾馆的生意只怕会大受影响。”田晓堂说:“县宾馆还没有改制,管理跟不上,硬件也落后了,生意垮下来是迟早的事。就是没有盛豪,也会被别的酒店挤垮!”说了会儿闲话,红酒也喝了不少了,田晓堂就想把话题引到王季发身上来。要谈及王季发,从王季发和袁灿灿离婚一事上切入最为自然。可田晓堂实在不愿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怕提了会勾起袁灿灿的满腹心事,进而惹火烧身。可又想没有比这更好的切入点了,总不能一开口就突兀地直接说起王季发和那个停工的主楼工程吧,再说他也不能永远装着不知道她和王季发已离了婚。反复惦量一番,田晓堂还是说:“你和王老板离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后来听刘向来说的。”袁灿灿略微一怔,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摇晃着,似在掩饰着什么。良久,才幽幽地说:“告诉你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田晓堂听出了袁灿灿的艾怨。她显然是在怪他没有主动关心她离婚的进展,怪他这么久了才跟她提到这个事。他明白了,袁灿灿不将离婚的消息告诉他,并不是不想让他知道,而是想让他通过别的途径知道后,再去关心地询问她,这样她就变被动为主动,虚荣心也得到满足了。她只怕是把这个小伎俩作为对田晓堂的考验吧,可田晓堂却让她失望了。田晓堂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合适,就只是干巴巴地说:“离婚对你也是一种解脱,是新生活的开始……”袁灿灿苦涩地一笑,说:“大家都是这么说。可离婚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其实,我这人骨子里还是很传统,很看重婚姻、家庭的。”田晓堂不禁愣了一下。他知道袁灿灿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放任袁灿灿说下去将会不可收拾,他必须扭转局势,把话题引向自己设定的轨道。他今天说起她和王季发离婚,主要是为了引出王季发,他本不该在离婚的事情上停留,应该迅速说到主楼工程上来。可他又觉得那样做未免太无情了,所以才略作停留,和她多说了两句。但再往下说就危险了,他必须狠下心来,在她刚摆出一副欲倾诉衷肠的架式时,就打断她。田晓堂便说:“王老板今年也挺不顺的,和你离了婚,承建的那个主楼工程也停了工。停工的原因,是省厅的项目资金拨不下来,王老板也拿不出那么多垫资。”田晓堂故意转换话题,袁灿灿自然很恼火。可田晓堂讲到王季发承建的主楼工程停工,她又十分关切。她说:“我很早就听说了停工之事,没想到至今都还没有复工。”田晓堂说:“是拖得很久了。我们非常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去省厅跑了几次,项目资金还是没要回来。我们以机关大院作抵押,找银行贷了2000万,可要想复工,这笔钱还是不够。”袁灿灿抿着嘴,没有说话,似在思忖着什么。田晓堂看了看袁灿灿,暗暗揣度她的态度。他觉得时机到了,再不开口,只怕就会丧失机会。便鼓起勇气道:“我想请你帮帮王老板,借一笔钱给他,好让工程尽快复工。当然,这既是帮王老板,同时更是在帮我。”袁灿灿有些意外,瞥了田晓堂一眼,问:“还差多少钱?”田晓堂说:“还差2000万。”袁灿灿讶然道:“2000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沉吟片刻,接着说:“我一时没法回答你,让我先考虑一下吧。你也知道,我的钱都投进盛豪了。”田晓堂说:“好的。”袁灿灿没有一口回绝,答应“考虑一下”,说明多少还有些希望。不过,袁灿灿的钱都投在盛豪大酒店也是实情,她上哪儿去弄这笔资金呢?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袁灿灿的“考虑一下”只怕是在敷衍,不免又有点泄气了。离开酒吧时,袁灿灿一起身就哎哟直叫唤,说头有点晕。田晓堂笑道:“喝这么点红酒,你就晕上啦?”袁灿灿嘟哝道:“人家都晕得摸不着方向了,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田晓堂感觉袁灿灿是故意装头晕,也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他正在想该怎么应对,又听见袁灿灿冲他娇嗔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送我去房间呀!”田晓堂慌忙道:“好,好,走吧。”他本想推托,可态度却又不够坚决,还是顺从了她。他预感到袁灿灿布下的是个温柔的陷阱,却又无力甚至也无心逃脱。再说今天袁灿灿对借钱一事能这么表态,已让他十分感激,也就不想拂了她的意。结果可想而知。进了房间,门刚被带上,袁灿灿的眼神就迷离起来,一把搂住了他……这一夜,田晓堂没有回家。袁灿灿就像一头母兽,在他身上拼命地吮吸着,噬啃着,似乎要生生吞了他。他没想到袁灿灿会这么狂荡,只怕是久旱逢霖雨吧。而他呢,早已没挨周雨莹的身了,被袁灿灿这么一撩拨,爱欲也如海啸般爆发,两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疯狂,一时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当世界终于宁静下来时,已是凌晨2点钟了。田晓堂以为袁灿灿会趁热打铁,向他委婉地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可袁灿灿什么也没说,就带着一脸的满足和疲惫,沉沉地昏睡过去了。田晓堂想,也许她本想提提要求,只是折腾了半宿,体力已经耗尽,根本没有力气说了。第二天早上,田晓堂从宏瑞大酒店赶往局里去上班,半路上突然收到一则不同寻常的手机短信,煞有介事地说要披露一个天大的秘密——姜珊是华世达的情妇,两人早就有了那么一腿,所以华世达才一次又一次借公开选拔之名,不遗余力地将她推向高位。短信自称是出于义愤,才勇敢地站出来,曝这对狗男女的光,剥开华世达伪君子的真面目。田晓堂看罢短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揭发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却又根本不敢留下大名。发短信的号码亦很陌生,去移动公司查询只怕也查不到真实的户主。很显然,这个短信针对的是华世达,目的是想把华世达的名声搞臭。发这个短信的,大概是陈春方吧。想到陈春方还会发这种短信,田晓堂不禁困惑起来。和纵火伤人相比,造这种谣实在太小儿科。陈春方在刚放了一把火之后,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有必要画蛇添足,紧接着又弄这种短信来攻击华世达吗?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啊。难道是他弄错了?纵火案并非陈春方所为,而是另有其人?田晓堂带着满腹狐疑来到局里,上了四楼,往走廊深处走,经过包云河办公室门口,包云河已坐在里面喝上了茶,看见田晓堂,冲他招招手,田晓堂便踱了进去。包云河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手机,说:“你也收到短信了吧?”田晓堂说:“我刚才在路上已看到了。这纯属造谣嘛!”包云河咧了咧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人家为什么要造谣,还不是他搞改革弄疼了人家。我早就说过,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硬要这么大动干戈,只怕会闹得不可收拾。你看,你看,还真让我言中了!”听包云河的口气,似乎人家造谣还蛮有道理。田晓堂觉得,包云河有些不公道。包云河此时并不提陈春方,好像这个造谣短信与陈春方毫无关系似的。田晓堂说:“谣言止于智者,污水是弄不脏人的。”包云河哼了一声道:“不光是有人造谣,我听说陈春方告状都告到唐书记那儿去了。华局长也真该冷静下来,把改革中暴露出的问题妥善处理好。”田晓堂暗暗觉得好笑,陈春方已被包云河不动声色地排除在造谣者之外了。包云河说要华世达妥善处理问题,还不如说希望华世达妥善安置一下陈春方。田晓堂正准备离开,包云河却不阴不阳地说:“陈春方是犯有错误,但挖空心思地搞个什么末位淘汰来整他,却未免太过分了。”田晓堂不禁惊愕不已。包云河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在怀疑华世达推行末位淘汰是蓄意为之,就是针对陈春方量身定做的?如果包云河真有了这种判断,那他只怕会更加积极地在幕后支持陈春方与华世达对着干。3、招商之旅上午10点多钟,田晓堂和裴自主坐着甘来生驾的别克,沿着高速公路,一路向南。田晓堂在车上与裴自主说了一会儿闲话,忽然想起了姜珊。那个谣言短信,她现在肯定也晓得了。她年纪轻轻,又尚未成家,怎能承受这种羞辱和打击?想到这里,田晓堂担忧起来,忙掏出手机,准备给她发条短信安慰一下。不想他刚开始按键发短信,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画屏,正是姜珊打来的。姜珊一开口就叫了声:“师兄——”,嗓音明显带着哭腔。田晓堂便知道姜珊此时一定特别痛苦和无助,他真想好言宽慰几句,可想到裴自主和甘来生在身旁,说话不太方便,只得低声道:“我给你发短信吧。”接下来,两人便通过手机短信交流。姜珊刚开始情绪异常低落,田晓堂耐心开导,好言劝慰,一共发了50多条短信,按键的手指都有些酸痛了,总算才让她平静下来。下午5点多钟到达佛山,裴自主给赵勇先打了一个电话。赵勇先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安排他们在一家大酒店住下。在酒店房间里,赵勇先陪着田晓堂和裴自主边喝茶边说话。田晓堂看着赵勇先,笑道:“我听自主介绍,赵总很不简单啊。十多年前,你赤手空拳下海,摸爬滚打,不断发展壮大,如今已是资产近百亿的大老板,名下的企业多达10家。你的创业精神,令人钦佩呀!”赵勇先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机遇好,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加之又选对了项目。”裴自主在一旁说:“赵兄有经商的天赋,读大学那会儿,他就会做买卖,时常从外面倒腾些冒牌衣服、鞋子卖给同学们,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奸商’。他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我一点也不意外!”赵勇先呵呵直笑:“自主,在你的领导面前,还给我留点面子,不要揭我的短,好不好?当时偷偷摸摸做点小买卖,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经商天赋,只是因为我那时太穷了,为了弄点伙食费好填饱肚子,才不得已而为之。也正是因为穷怕了,我后来才穷而思变,早早地从机关出来,走上经商办实业之路。这十多年的酸甜苦辣,那真是一言难尽啊!”田晓堂点头道:“在中国这种不太成熟的市场环境下,创业格外不容易。你能走到今天,该是吃了多少苦头,经受了多少磨难,我们这些坐机关的人,是没法想象的。”赵勇先听了这话,对田晓堂顿生好感。他打量一眼田晓堂,侧过头对裴自主说:“你这位领导看上去,可比你显得年轻啊!”裴自主说:“不是显得年轻,田局长本来就比我小嘛。他是少壮派的领导!”田晓堂忙说:“我俩的年龄其实相差无几,自主也就比我大一点。”赵勇先问裴自主:“你还在那个小单位原地踏步?”裴自主笑了笑,略显尴尬地说:“仍然守着那座旧庙。”赵勇先说:“好像已有8年了吧,你这守庙的和尚也快老喽。自主不是我说你,5年前我就劝你撇下那顶官帽,过来跟着我干,我绝不会亏待你,你就是听不进去。结果怎么样呢,5年过去了,还是山河依旧。你后悔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仍然欢迎你加盟。”裴自主说:“赵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知道,我这人素来胸无大志,再说这些年待在机关,也懒散惯了,不想出来折腾了。”田晓堂开起了玩笑:“赵总你千万别拉拢他。自主这次来,是来招商的,可不是来应聘的。如果他受不了你的威逼利诱,投奔到你麾下,甩下了我,我不仅招不到商,而且还丢了部下,回去可怎么交代呀!”赵勇先朗声大笑,说:“田局长你放一百个心,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自主他根本不会听我的。”顿了顿,又故作神秘地问田晓堂:“你知道他不愿辞职跟我干的真正原因吗?”田晓堂摇摇头:“不知道。”赵勇先笑道:“真正的原因,是他老婆不批准。田局长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主是个怕老婆的人,对那个漂亮老婆是言听计从啊。他老婆之所以不批准,据说是怕他到了广东这个地方,英雄难过美人关,掉在女人坑里了。自主呢,也担心自己来了广东,老婆一个人留在家里,会扛不住孤单。”田晓堂大笑起来,裴自主佯怒道:“赵兄,你别这么损我好不好?”赵勇先忙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转眼却又正经起来,对田晓堂说:“还要请田局长今后多关照一下自主。自主这人其实相当优秀,在大学里就做过学生会干部,很有组织才能,那时办个什么晚会,弄个什么刊物,都是他一手张罗的。老让他在那个地方待着,实在是屈才!现在不是讲‘人才浪费是最大的浪费’么,自主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啊。”裴自主说:“赵兄你这是在替我要官呢!”田晓堂说:“自主这人确实非常不错,我很了解他。”接着又半开玩笑道:“正因为他非常优秀,局领导这次才选派他出来招商。如果赵总肯帮忙,让娜美宁化工项目花落云赭,他就成了招商引资的有功之臣,必定会得到提拔重用!”赵勇先说:“是吗!那我一定成全自主。”跟赵勇先一见面气氛就这么融洽,田晓堂十分高兴,对招商成功的信心更足了。他想趁着气氛好,把话题引向娜美宁化工项目。可他刚一提起,赵勇先就打断道:“不用急嘛。等明天上午,我和公司姚总再跟你们具体谈。”下午6点半钟,姚开新赶来陪他俩吃饭。赵勇先向姚开新介绍了田晓堂和裴自主,姚开新笑眯眯道:“欢迎两位前来考察招商!我的老家就在紧邻云赭的海石市胜娄县,所以看到你们,我就像看到了老家的亲人,感觉特别亲切!”闻听此言,田晓堂不禁一喜。他正愁不知道该怎样跟姚开新套近乎,有了这层老乡关系,感情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田晓堂笑道:“原来姚总是海石人呀,你老家那边还有什么亲人吗?”姚开新说:“我妈还住在那儿,她在家乡生活惯了,嫌广东潮湿,始终不肯搬到这边来。”田晓堂说:“老人家是故土难离啊!”说这话时,他注意到,姚开新眼眶周围乌紫乌紫的,估计是经常熬夜,睡眠不好,慢慢就炼成了这种熊猫眼。翌日上午9点钟,双方正式洽谈。姚开新首先介绍了娜美宁化工项目的情况。他说:“娜美宁生产的化工产品有三分之二出口,市场行情一直还不错。由于在广东这边发展受到环境容量等多种限制,我们已初步考虑,投资约13亿元,将这家企业转移到内地,逐步达到15万吨的产能,最终实现年销售收入50亿元,税收2亿多元的目标。我们对落户地的基本要求,就是提供工业用地900亩,地价不能高于每亩6.5万元。”田晓堂听了又喜又忧,坦言道:“我们很看好这个项目的发展前景,愿以最大的诚意,促成娜美宁转移到云赭。姚总刚才谈到地价不能高于每亩6.5万元,这个价格恐怕太低了,我觉得并不现实,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协商,直至达成共识。娜美宁作为一个化工项目,回避不了的最大问题就是治污。在这点上,我们的态度很明确,就是绝不能打马虎眼,一定要高标准修建污水处理厂,确保达标排放。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姚开新说:“你放心,在环保问题上,我们向来不含糊!”赵勇先插话说:“治污既是个技术问题,也是个成本问题。治污的费用很高,一些企业不堪重负,不得已才偷偷超标排污。”姚开新说:“我们的基本条件,已对你们交了底,你们回去向领导汇报,看能不能接受。我们还要去贵市实地考察,根据考察结果,再来作出取舍。”赵勇先望着姚开新,以商量的口气说:“我看这样吧,下周我俩去趟云赭,实地看一看。你说呢?”姚开新犹豫了片刻,才说:“行啊。不去看一看,也没法具体谈。”考察的事这么快就定了下来,田晓堂和裴自主十分高兴。中午,田晓堂躺在房间午休,回想上午的情景,总觉得赵勇先的表现有些奇怪。昨天下午三人在一起闲聊时,赵勇先谈笑风生,特别健谈,等到今天谈起正事时,他却很少开口,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姚开新在唱独角戏。按说赵勇先是董事长,占有55%的股份,应该由他来主导这场谈判才符合常理,可他为何要让姚开新担当谈判主角呢?田晓堂琢磨了一会儿,渐渐想明白了。赵勇先只怕是有意让姚开新担当谈判主角,自己则在背后操纵。碍于跟裴自主的同学情面,他不方便讨价还价,而姚开新跟他俩素昧平生,就不必有什么顾虑。返回云赭的路上,裴自主说:“争取这个项目,关键靠赵勇先,可这家伙滑得像泥鳅似的!”田晓堂说:“他这么做,也不难理解。在商言商嘛。商人总是利益高于一切!”裴自主感叹起来:“念大学时,同学们开玩笑,送给赵勇先一个‘奸商’的绰号。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幸而言中了呀。”田晓堂却有不同想法:“赵勇先这么用心计,恰恰说明他还是真心打算和我们合作的。所以辩证地看,他耍点小滑头也是个好事。不管怎么样,他们答应下周去考察,这个开局已算很不错了!”4、圆谎第二天早上,田晓堂去局里上班,一进院子,就见一辆新崭崭的黑色奥迪车,亮闪闪地泊在停车坪一角。田晓堂有些惊讶。这车停在本局小车的固定车位上,不像是外面到局里办事的人开来的。可局里购买了一辆新奥迪,他怎么一点也不知情?他分管大财务,这么大的事至少应该跟他通个气吧。田晓堂感到很恼火,心情一下子就坏了。坐在办公室里,田晓堂满肚子怒气,觉得华世达在这件事上实在专横了些。他一直认为华世达是个正派人,一直十分尊重华世达。华世达平时有什么事一般也会找他商量,听听他的意见。他不明白这一次,华世达为何一反常态,一声不响就把新奥迪弄回来了。是因为他去了佛山,没机会跟他通气?可他在佛山只待了一天。就是在佛山多待几天,华世达给他打个电话告知一声也并不难。难道是华世达对他突然有了看法,故意晾着他,这才不跟他通气?不会呀。才离开一天,能有什么事让华世达对他的态度陡然改变呢?枯坐了一会儿,田晓堂决定找个人来打听一下。他本想找财务科长汤一亭,他觉得汤一亭应该晓得内情,又想找汤一亭还不如找王贤荣。新奥迪只怕就是王贤荣去购回来的,他了解的情况只怕会更多一些。想定后,田晓堂打电话叫来了王贤荣。王贤荣一进门,没等他发问,就主动说:“您是想打听那辆新车吧?”田晓堂压抑着火气道:“局里购了辆新奥迪,我这个分管大财务的副局长居然一无所知,这算什么事啊!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王贤荣笑了笑,说:“华局长为这辆车,也气得七窍生烟呢!”田晓堂不禁一愣,讶然道:“华局长生什么气?难道这车不是他买的?”王贤荣摇头道:“根本不是。这车是包书记买回来的,华局长一直被蒙在鼓里呢。只到前天下午,包书记准备去省城提车前,才跟华局长随口打了声招呼。”田晓堂听了有些糊涂,便问:“华局长不同意,包书记哪来的购车款?”王贤荣说:“包书记买这辆车,局里没掏一分钱。包书记找了省厅郎厅长,郎厅长特批了45万技术装备专项经费,用于购车。”田晓堂这才明白,刚才误会华世达了。他感到十分震惊,暗想这个郎孝山也真是有意思。为争取便民服务中心项目后续资金,华世达去找郎孝山,好话说尽,郎孝山仍再三搪塞,至今分文未拨。包云河为自己的专车找郎孝山要钱,郎孝山竟一次就给足了45万。尽管45万和数千万不能相提并论,可也反映出郎孝山对两件事的态度截然不同。由此看来,包云河和郎孝山的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包云河能找省厅厅长要来为自己买专车的钱,这是他的本事,其实只要他及早跟华世达沟通一下,以示对华世达的尊重,华世达也不会怎么反对,甚至还会为局里节省了一笔购车款而高兴。可包云河却撇开华世达,事先并没有跟华世达商量,这就有点费解了。本来可以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包云河却不管不顾,偏要惹得华世达对他满肚子意见,他这是何苦呢?田晓堂去见华世达,一开口就说起那辆新奥迪。华世达脸色不太好,苦笑一下说:“包书记做得太过分了。我一向是尊重他的,不明白他这次为何会这样。”田晓堂暗暗琢磨,包云河故意跟华世达过不去,肯定还是有深层次原因的。莫非包云河确实已觉察到,搞末位淘汰是华世达为撸掉陈春方而费尽心机专门设计的?包云河只怕还会进而作出判断,华世达整陈春方,更重要的目的是杀鸡骇猴,是为了敲打他包云河。意识到这一点,包云河难免怨从中来,这才下决心要“投桃报李”,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深浅的华世达。不然,他这个党组书记今后还怎么在局里混!田晓堂这么寻思着,心里很不平静,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说:“包书记是有个性的人,跟他共事,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华世达浩叹一声,似乎有很多感慨,大概又意识到在下属面前老谈自己和包云河的矛盾恩怨并不大好,就话锋一转道:“不说他了。你这次去广东招商,有收获吗?”田晓堂笑道:“还算不错吧。”接着细说了情况。华世达听完后,脸色晴朗多了,说:“他们答应过来考察,这就是个良好的开端。你打个电话,叫一下裴自主,我们这就来商量接待赵总、姚总考察的事情。”裴自主过来后,华世达说:“我们先来讨论一个问题,娜美宁化工公司两位老总过来考察,要不要向唐书记、韩市长报告一声,请他们出面接待?”裴自主说:“市领导出面还是不出面,我看各有利弊。”田晓堂接过话头,进一步分析道:“请唐书记、韩市长出面接待,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其一,接待规格高,能让赵总、姚总充分感受到我市领导的重视和热情,以及招商的诚意,从而增强投资信心。其二,市领导出面,双方沟通更直接有效,将加快谈判进程,大大增强合作成功的可能性。但请市领导出面接待,也要冒很大的风险。首先,必须把诚飞为何摇身一变成了娜美宁的原因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让他们不会生疑,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再就是万一娜美宁招引失败,诚飞的真相暴露,那这次出面接待就会让市领导产生第二次被戏耍愚弄的感觉,将来对我们更加不利。市领导不出面接待呢,风险倒是小多了,可谈判成功的概率也下降了。”华世达点头道:“嗯,有道理。那么,市领导到底出不出面,你倾向于哪一种?”田晓堂不假思索地说:“我觉得还是请唐书记他们出面接待一下为好。要想谈判成功,就必须冒这个风险。”华世达又问裴自主:“你的看法呢?”裴自主说:“我赞同田局长的意见。”华世达略作思忖,说:“好吧,我也支持你们的意见。现在继续往下讨论,我们该怎么向唐书记、韩市长解释浙江台州的诚飞一眨眼变成了广东佛山的娜美宁?”裴自主说:“这就像川剧中的变脸,变得太快,太突然,变得不合常理,可我们却偏要证明这种变化是合情合理的,难度确实不小啊。”田晓堂说:“是有些难度,但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我曾认真考虑过,打算这样解释:谎称娜美宁化工公司曾是诚飞化工公司老板张净毕的企业,后来张老板把娜美宁化工公司卖给了赵勇先和姚开新。在我们跟诚飞化工公司签订协议后,赵勇先、姚开新又去游说张老板,决定收购诚飞化工公司,并往内地转移。这样就巧妙地把诚飞化工公司的老板换成了赵勇先、姚开新。而赵勇先、姚开新考虑到诚飞转往云赭相距太远,成本过高,还不如就近让娜美宁往云赭转移,距离会大大缩短,成本将大大降低。反正诚飞、娜美宁都是他们旗下的企业,转移哪个都一样。这样就巧妙地把唐书记寄予厚望的诚飞换成了娜美宁。好在诚飞和娜美宁都是化工项目,投资额相差也不是太大,这样讲还不至于不可信。”华世达想了想,点头道:“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看不出来,你的鬼点子真不少。”停顿片刻,又兀自感叹起来:“别人犯了一次错,我们却要用更大的错误来遮掩;别人撒了一个谎,我们却要用更离奇的谎言来搪塞。唉!”田晓堂笑道:“这就是生活的逻辑,很荒唐,很无奈!”华世达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还有一点,要把这个谎圆过去,还得跟赵勇先、姚开新串通好,请他们配合一下。”裴自主说:“这没问题。我已跟赵勇先说好了,他表示能够理解,也答应去做姚开新的工作。”下午3点钟,华世达、田晓堂和裴自主一起前往市委,去向唐生虎汇报招商工作。韩玄德已经等在唐生虎那儿了。进了市委大楼,乘上电梯,田晓堂突然感到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紧张的原因,一是怕唐生虎和韩玄德对移花接木之说将信将疑,一再盘问,不知能否应付过去,二是上次拒绝了唐生虎想提拔他做市委副秘书长的好意,怕唐生虎不给他好脸色,又担心唐生虎会单独留下他,逼着他表态去做那个“近臣”。到达七楼,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到了张子亮那张有点夸张的笑脸。华世达颇为意外,一跨出电梯,就亲热地伸出手跟张子亮握了,嘴里还说:“张主任客气了!”张子亮跟田晓堂握过手后,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唐书记为了听你们的情况,原定的一个会都取消了。”这话就有点讨好的味道了。田晓堂便确信,张子亮今天的迎候,其实还是冲着他来的,华世达只怕有点自作多情了。走进唐生虎的办公室,唐生虎正与韩玄德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见他们三人进来,唐生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坐下来。待张子亮倒上茶,唐生虎朝他们扫视了一眼,问道:“跟对方谈得怎么样?进展快不快?”华世达清了清嗓子,说:“谈得还算不错,只不过出现了一点新变化……”听华世达介绍完情况,唐生虎和韩玄德都面露惊诧之色。唐生虎说:“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变化也太大了……”韩玄德说:“难怪前些天请那个张老板过来参加集中签约活动,他死活不愿意来呢。”唐生虎说:“项目和老板一下子都变了,我被搞糊涂了……那个赵总,还有姚总,还能承认我们跟诚飞化工签的意向性协议有效,还肯把那个娜美宁化工项目转移到云赭来?”裴自主忙介绍说:“他们对跟我们合作很感兴趣。当然,合作条件还得再具体协商。这其中有个重要的有利因素,就是这个赵总是我的大学同学。”唐生虎哦了一声,说:“原来还有这层人脉关系,怪不得呢。”韩玄德仍然有些狐疑,问道:“张老板将诚飞化工公司卖给赵总、姚总,难道就是在这近十天内敲定的?这也太快了吧?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如果情况不是这样,张老板其实早就有了卖掉诚飞化工公司的考虑和打算,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我们签订意向性协议?这岂不是想坑我们吗?”田晓堂一听这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瞥了一眼华世达,只见华世达也显得有些慌张。眼看快要露馅,田晓堂已经镇静下来,略作思索,机智地回答道:“据我从赵总那儿了解,赵总他们很早就在跟张老板接触,一心想收购诚飞化工,只是张老板一直举棋不定。据说是他想放弃诚飞化工,集中精力去弄的另一个大项目,其产品的市场行情一直不大好。但就在6天前,也就是在和我们签定协议后的第3天,这种产品的国际市场价格突然上涨40%,促使身在美国的张老板终于下定了决心,遥控指挥曾总在家和赵总他们商谈。因为过去已谈过多轮,加之张老板急需出售诚飞化工筹集资金去发展那个大项目,也就没有过于斤斤计较,所以谈判进行得特别顺利,还真在几天内就搞定了。”韩玄德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问下去。唐生虎也没有再提出别的疑问。田晓堂暗暗松了口气。华世达朝他赞赏地看了一眼,田晓堂不露声色地回报了一个微笑。唐生虎一脸严肃地要求道:“这个项目又出现了新的变数,你们一定要利用好跟赵总的特殊关系,力争娜美宁招引成功。同志们哪,我们出不得半点闪失啊!云赭引进了一个特大项目的消息,省内媒体作了广泛宣传,龙省长对这个项目十分关注,我们已没有退路可走,必须千方百计争取上马,否则我们就没法向省委、省政府交代,没法向全市人民交代!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你们一定要有足够的认识!”华世达忙说:“我们会全力以赴做对方的工作,请唐书记放心!”唐生虎对华世达的表态不置可否,却转过头对田晓堂吩咐道:“你们招商专班一定要耐心细致,讲究谈判技巧,讲究交际艺术,学会跟老板打交道。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该让利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敢于作出牺牲。不然,纠缠在一些小利益问题上,就会因小失大,丧失机遇。”田晓堂忙说:“好的,好的。”他注意到,华世达脸上有些不大自在。韩玄德问:“下周赵总、姚总过来考察,唐书记您出不出面?”唐生虎不加犹豫地说:“我尽可能争取陪同。对这样的大项目,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韩市长你牵个头,把接待工作好好研究一下。接待无小事啊,这次接待规格一定要高,要让赵总、姚总切实感受到云赭市委、市政府对他们的重视和尊重。人都是讲感情的,他们对云赭有了好感,合作的事就好谈了。”韩玄德说:“好,我来上手抓一抓。”唐生虎的态度让田晓堂很高兴。他深知,市领导的重视程度越高,招商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让他更为高兴的是,总算把诚飞化工的实情掩盖过去,成功实现了移花接木,再谈娜美宁化工项目就名正言顺了。这个心病就像一块石头,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一举卸下,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他感觉到,唐生虎今天对他的态度没有上次那么亲近了,可也谈不上多冷淡。他以为唐生虎最后会将他留下来,问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可唐生虎并没有那样做。看样子,唐生虎暂时并不想逼他,还在耐心地等待,等待他主动上门,表示已经想通了,乐意接受唐生虎的安排。一想这事还不知该怎么了结,田晓堂就感觉特别头疼。从唐生虎办公室出来,张子亮将他们三人送至电梯口,又匆匆返回去。唐生虎还在办公室里,张子亮怕唐生虎有事叫他,不敢在办公室外停留太久。田晓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张子亮对他又接又送,显然是破例了。就是其他市领导过来见唐生虎,张子亮都不一定有这么殷勤。可惜张子亮这份殷勤却是白费了。田晓堂真想告诉张子亮,自己已经拒绝了唐生虎,可他又知道,这话万万说不得。站在电梯里,华世达面无表情,裴自主脸上却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按说,今天的汇报有这个效果,华世达应该感到高兴和舒心,可华世达看起来却似乎并不痛快。田晓堂猜测,华世达之所以不痛快,只怕是感觉自己在唐生虎那儿多少有点受冷落。也可能是华世达此时想起唐生虎在陈春方上访信上作的那个批示,心头又不舒服了。而裴自主的兴奋,显然是因为今天第一次跟市委书记面对面,而且还说上了话,让他有些受宠若惊。5、可怕的朴老板天成公司老板朴天成打来电话,约田晓堂见面。田晓堂马上想起,唐生虎上次在周六约他去市委谈话,曾暗示过主楼工程可转让给朴天成去做。现在朴天成找他,只怕就是为了落实这件事吧。他很讨厌朴天成,这个人太不地道了。朴天成曾在绿茂山庄偷拍下他和袁灿灿的“艳照”,并以此要挟时任局长包云河。包云河为了搭救他,不惜以高昂的代价跟朴天成做了一笔交易,方才化解了一场危机。田晓堂真不想见到朴天成,可他毕竟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又不敢断然拒绝。见了朴天成,他一开口,问的果然就是主楼工程。朴天成一边挪动着肥胖的屁股,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田晓堂,说:“据我了解,复工还是遥遥无期啊。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无望地拖下去吗?”田晓堂一听这话就感到恼火,没好气地说:“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我相信不用太久,问题就会解决。”朴天成撇撇嘴,嘲笑道:“你这个说法,我已听过好几遍了。坦率地说,我对你们的努力并不感到乐观。停工都这么久了,就是王季发不急,我也该着急了呀。我还等着主楼工程完工后,好接着做主楼的装修,建附楼和广场呢。这几项工程,当时跟老包都是有协议的。他王季发拖得起,我可拖不起啊!”田晓堂感觉怒火在胸中越烧越旺。朴天成提到的几项工程,正是他用“艳照”敲诈来的。朴天成这么说,已暗含威胁的意思了。田晓堂愤然道:“我们也不想这么拖下去,可省厅不拨项目资金,你叫我们怎么办?”朴天成缓缓挪动着屁股,脸上不阴不阳地笑着,一时却并不说话。足足过去了两分钟,朴天成的屁股突然停止了挪动,他望着田晓堂,徐徐道:“其实这事也好办。只要把主楼土建工程转让给我,所有问题全都解决了。王季发垫不起资,我垫得起呀。我垫付的建设资金,你们过个两三年再还给我都行。”朴天成终于把他的真实意图说出来了。田晓堂记得大约在半年前,朴天成曾找他打听过主楼工程的事情,不过当时只是作了些试探,并没有提出想从王季发手中揽过来。为什么等了半年之后,朴天成才亮出真实意图?显然,朴天成感觉这事难度不小,想通过唐生虎先给田晓堂作些暗示,施加点压力。而请唐生虎打招呼只怕又费了些周折,这样才把时间拖长了。也有可能朴天成是故意不慌不忙,冷眼旁观,等到矛盾不断升级,华世达、田晓堂快走投无路了,再趁机抛出自己的想法,逼其就范,这样就更容易得手。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难看出朴天成这人真是老奸巨滑、老谋深算。田晓堂觉得,朴天成的如意算盘这次还是打错了。他能答应这事吗?肯定不能。朴天成为什么要从王季发手中夺过那半拉子工程?他真是想替局里分忧吗?显然不是。他不过是要出一口恶气,挽回因主楼工程被王季发抢走而丢失的面子。朴天成一旦拿过了主楼工程,会像他承诺的那样不急于催讨工程款吗?按他的秉性,只怕没有这种可能,别看他眼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田晓堂说:“朴老板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们很难办到,因为那样做我们就违约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想了想,他决定把唐生虎跟他打招呼的事直接挑明,免得朴天成还心存幻想。便又道:“唐书记曾跟我提过此事,我向他作了一些解释,他没有再一味坚持。”这话显然与事实有出入,田晓堂就是要故意这么说。他想告诉朴天成,别拿唐生虎来以势压人,唐生虎的账他也敢不买。朴天成有些发愣,屁股依旧坐得稳稳的。半晌,才恼怒地说:“我一片好心,没想到你却根本不领情。你怕违了王季发的约,就不怕违我的约?主楼土建工程不完工,我承建的那些后续工程就没法启动,这个损失谁来付?我可告诉你,你们不遵守我跟老包签的那个协议,就莫怪我不讲信用!”朴天成这番话,已是赤裸裸的恐吓了。田晓堂气得够戗,却又无言以对。两人不欢而散后,田晓堂回到局里,感觉心口仍堵得慌,就去了华世达那边,讲了跟朴天成见面的经过。华世达似乎并不意外。他说:“朴天成早就找过我了。”田晓堂十分惊讶,问道:“他早就找过您?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华世达说:“我不想提他。这个姓朴的真不是东西。他想把主楼土建工程揽过来,当场甩给我一张银行卡,想用重金诱我就范,我一口拒绝。他软磨硬泡,死缠滥打,我很恼火,话就说得很难听。他恼羞成怒,竟然破口大骂,还威胁我,活脱脱一副流氓相。”田晓堂不由得愣住了,忙问:“他和您见面,是在纵火案发生之前吗?”华世达说:“是在之前。”田晓堂瞪大眼睛说:“我以前并不知道朴天成找过您。既然他找过您,您没答应他,他还威胁您,我看他有纵火的重大嫌疑啊。我原来以为是陈春方,后来出现了那个谣言短信,又觉得陈春方纵火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看来,朴天成很值得怀疑。”华世达却不想深谈此事,只是淡淡地说:“我说过,到底是哪个放的火,我不想深究。不过廷风让施响去查,我也不反对。”田晓堂说:“这个朴胖子,邪乎得很。放火这种事,他干得出来。”华世达叹了口气说:“他的本事确实不小。前些天,韩市长问起主楼工程,也建议我们,把工程转让给朴天成去做算了。”田晓堂越发吃惊。他没想到韩玄德也会为朴天成打招呼。在他的印象中,韩玄德是一位工作能力很强,办事相当干练的领导。听华世达这么一讲,韩玄德的形象立马就矮了一截。那么,韩玄德为朴天成说情,到底是受了唐生虎的指使,还是自己也已被朴天成收买?田晓堂想了想,觉得受唐生虎指使的可能性比较小。唐生虎可以直接向华世达说这个事,没有必要拐个弯通过韩玄德去说。再说这种事最忌讳让同僚知道,唐生虎与韩玄德的关系又不是特别亲密,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冒失。由此看来,朴天成在唐生虎之外,只怕又找到了韩玄德这个新靠山。唐生虎是市委书记,韩玄德只是个副市长,朴天成早已傍上唐生虎这棵大树,还需要再去投靠韩玄德吗?从眼前看,确实没有多大必要。那么,朴天成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朴天成已意识到唐生虎有可能调走,必须赶紧找个“替补”的?朴天成看中韩玄德,莫非是经过一番“考察”,认定韩玄德是“潜力股”,大有发展前途,将来会节节高升,这才把宝押在他身上?田晓堂不得不佩服,朴天成这个不大地道的商人,实在是精明过人,相当有远见。自从那次朴天成表示愿出资出力替他争取局长位子,他就觉得朴天成这个人太不寻常了。一个不讲规矩胆敢乱来的人已经很可怕,而这个人偏偏又具有不俗的眼光,便尤为可怕了。朴天成就是这样的人。而现在,如果纵火案真是朴天成干的,这个比狐狸还狡猾三分的家伙,能够被施响逐出水面吗?
该章节不可预览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