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海棠春未迎乔念萧衡小说完结版》,由网络作家“莫小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一晚,乔念失眠到天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太旺了,与她睡了三年的那间漏风漏雨,阴森湿冷的木屋不一样。亦或是被褥是干的,盖在身上又软又暖。总归一切都美好得让乔念觉得恍如隔世,无比的不真实。她以为她是会在浣衣局里呆一辈子的。直到翌日初升的暖阳照进屋里,她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回来了。林夫人给她准备了新衣裳,应该是去成衣铺子里买的,依旧有些不大合身,但好歹衣袖能遮住她手臂上的伤了。是以,她一大早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这个时辰,老夫人正在礼佛,乔念便乖巧地站在门外,并不打算打扰。可,像是有了感应似的,老夫人忽然就转头看了过来,随后一双眼便是通红。“回来了?”低低的三个字,却是透出无尽的悲怆。乔念也没忍住红了眼,进了...
《海棠春未迎乔念萧衡小说完结版》精彩片段
这一晚,乔念失眠到天亮。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是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太旺了,与她睡了三年的那间漏风漏雨,阴森湿冷的木屋不一样。
亦或是被褥是干的,盖在身上又软又暖。
总归一切都美好得让乔念觉得恍如隔世,无比的不真实。
她以为她是会在浣衣局里呆一辈子的。
直到翌日初升的暖阳照进屋里,她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回来了。
林夫人给她准备了新衣裳,应该是去成衣铺子里买的,依旧有些不大合身,但好歹衣袖能遮住她手臂上的伤了。
是以,她一大早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个时辰,老夫人正在礼佛,乔念便乖巧地站在门外,并不打算打扰。
可,像是有了感应似的,老夫人忽然就转头看了过来,随后一双眼便是通红。
“回来了?”
低低的三个字,却是透出无尽的悲怆。
乔念也没忍住红了眼,进了屋便跪下了,“不孝孙女乔念,拜见祖母。”
“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夫人还保持着跪地礼佛的姿势,却是冲着乔念不住地招手。
乔念就这么跪行着到了老夫人的身旁,好让她老人家能够看清楚她。
老夫人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抚过她的脸颊,“瘦了。”
短短两个字,令乔念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一声声地唤着‘祖母’,只看得四周的丫鬟们都悄悄抹起了眼泪。
三年前林鸢回来后,侯府所有人几乎都在一夜之间站在了林鸢的身边,他们心疼林鸢的遭遇,关心林鸢的情绪,安慰林鸢说以后他们所有人都会爱她。
只有老夫人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不知该如何自处的乔念,老夫人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是她心里最乖巧,最可爱的小孙女。
被罚去浣衣局后,有一回她听那些宫婢说老夫人为了她的事儿亲自进宫去求皇后,只是还未见到皇后就被公主给羞辱了一通,赶出了宫去。
宫婢们嘲笑老夫人倚老卖老,认不清自个儿的身份。
乔念就发了狠,将那些嘴碎的宫婢们都打了一顿。
也是那一次,她差点被管事嬷嬷打死。
可她一点儿都不后悔,毕竟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老夫人的一句不是。
祖孙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老夫人宠溺地看着她,“回家了就好,日后有祖母在身边,谁都不能欺负了你!”
同样的话,林夫人说的,乔念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可眼下从老夫人的嘴里说出来,乔念只觉得那颗被冰冻了三年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她重重点了点头,看着老夫人那布满沟壑的脸颊,一股子心酸直冲鼻尖。
“那祖母定要长命百岁,一直陪着念念。”
“好!”老夫人笑着落了泪。
待到林夫人领着林鸢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乔念已经陪老夫人用完早膳了。
看着祖孙二人紧贴着坐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林夫人心中也颇为感动,却是冲着老夫人道,“娘,如今念念回来了,这与萧家的婚事可否能敲定了?”
乔念半个身子都是朝着老夫人坐着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林夫人一眼,听到这话,她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心中却是奇怪,林鸢与萧家的婚事,与她是不是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却不料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无比温柔地问道,“念念,告诉祖母,可还喜欢萧衡?”
乔念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林鸢。
只见后者神色紧张,却在接触到乔念眼神的一刹那低下了头去,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
而林夫人也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林鸢的手,半个身子都微微朝着林鸢靠了过去,生怕她会被乔念欺负了似的。
乔念只觉得双眼有些疼。
明明曾经她才是被林夫人护在手心里的那个……
乔念收回了视线,若说是没有一点儿心酸那必然是假话。
但,都无所谓了。
她也看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与萧衡有婚约的人依旧还是林鸢,只是老夫人心疼她,知道她曾无比炙热地爱慕过萧衡,所以这桩婚事若是她开口,那老夫人必定会为她争来。
而林鸢跟林夫人眼下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就是担心会从乔念的口中说出一个‘是’来。
但很显然,她们多虑了。
乔念冲着老夫人温柔一笑,“祖母,我早就不喜欢萧将军了。”
门外,一只即将踏上台阶的脚骤然顿住。
只听到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当真?可你当初那么喜欢萧家那小子……”
“都是年少不懂事而已。”乔念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更何况,萧家嫡子与林家嫡女的婚约,怎么看都与我没什么关系。祖母,我姓乔。”
关于自己改姓的事儿,乔念已经与老夫人说过了。
只是这会儿听来老夫人还是觉得心酸,她搂着乔念连连点头,“好,姓乔好,姓乔挺好的。”
总归不管她姓什么,都是祖母最乖的孙女!
说话间,两个人影先后进了屋。
是林烨与萧衡。
自昨日见到乔念起,林烨似乎就没有笑过,眼下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林烨一张脸也是铁青,他上前行了礼,“烨儿给祖母请安。”
说罢,不等老夫人有什么反应,林烨便已是冲着乔念低喝道,“族谱又未曾改过,你胡乱给自己改得什么姓!”
林烨知道乔念的生父姓乔,可明明是他侯府养大的女儿,凭什么就跟那人姓乔了?
她分明还是侯府的大小姐!
眼见着林烨不知何故又要乱发脾气,林夫人不禁蹙眉低喝,“烨儿!你好好说话!”
林烨这才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面色不善,他脸上的怒意方才稍稍收敛了些。
就听乔念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一点点割开了这座府邸虚伪的面孔。
“三年前我入浣衣局的第二日侯爷便亲口告诉陛下我姓乔,若是族谱没改的话,那侯爷怕是犯下欺君之罪了。”
“乔念!”林烨大怒,却是被两个女人抱着,根本动弹不得。
乔念也懒得再与林烨废话,看向林夫人,“今日的赏赐都是皇上跟贵妃娘娘赐给我的,那自然就该送去我的芳荷苑,对吗?”
那些赏赐,虽然是皇上跟贵妃娘赐给乔念的,但照理是该入侯府的库房。
可眼下乔念既然问出了口,林夫人也拉不下脸来说不行,甚至觉得这也是对乔念之前那三年的一种补偿。
于是,一边哭着,一边连连点头,“就,就送去你院里。”
得了林夫人这话,乔念脸上的方才有了几分真正的笑意,便是欠身对着林夫人行了礼,带着凝霜转身离去。
看着她那无比得意的样子,林烨两个眼珠子都要冒出了火来,他忍不住质问,“娘!你给她做什么?”
林夫人这才松开林烨,吸了吸鼻子,“府里又不缺那些,更何况本就是赏给她的!倒是你!昨日你爹才说过,不许你这样冲动,你这性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些?”
林烨眉心紧拧,没有回话。
倒是林鸢急着为林烨开脱,“娘,阿兄也是见你我哭了才会心急的,您别怪他……”
闻言,林夫人心里也抽抽得厉害。
是啊,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心疼自己。
可乔念呢?
虽不是亲生,可也足足养了十几年,唤了她十几年的娘啊!
这说出来的话,怎么能跟刀子一样,狠狠扎她的心呢?
想着,林夫人也觉得委屈,又落下一滴泪来,却是被她飞快地擦去了,“总之,你莫要再招惹她,纵然她说话再难听也不过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儿了。等她嫁给明王之后便会跟明王去菰城,以后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面。”
“谁要与她见面!”林烨还在气头上,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林夫人问道,“娘,你说她今日突然这般嚣张,可是因为赐婚?”
林烨觉得乔念今日实在是太反常了。
刚回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也不曾这样明目张胆的与他争吵。
昨日,也是事出有因,是因为萧家那丫头说话太难听了。
可今日呢?
今日赐婚的圣旨一到,她居然就敢将娘给怼哭了,还一点儿都不怕他,不怕被赶出侯府了!
还不是因为有了明王这个后台撑腰?
呵!
真是个蠢货!
她莫非以为明王真是什么良人不成?
不等林夫人回答,一旁的林鸢却突然小声开口,“姐姐日后会成为明王妃,如今嚣张跋扈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么就情有可原了?”林烨不解,“她如今还没成为明王妃就能将你跟娘都欺负哭了,日后若真成了明王妃,岂不是连爹都不放在眼里,岂不是要将我侯府都踩在脚底下了?”
林烨越说越气,他忽然觉得,哪怕皇上已经赐婚,他也决不能让这桩婚事成真!
乔念回了芳荷苑没多久,那些赏赐也都跟着送到了。
凝霜带着人一样样地记录清点,乔念也大方,随手拿出几样首饰就让凝霜拿去与院里其余的下人们分了,便是来送赏赐的那些下人也没落了打赏。
下人们欢喜极了,纷纷对乔念夸赞不已。
等赏赐完后,乔念便去找了老夫人。
对于这家里的其他人,乔念如今自然是理直气壮得很。
可对于老夫人,她却是莫名带着几分愧疚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将皇上跟贵妃娘娘的赏赐都要来了,是不是会责骂她不懂礼数。
这个点,老夫人应该是醒着的。
果不其然,乔念来时,老夫人正在喝药。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姿势方才进了屋给老夫人请安,生怕被老夫人看出她受了伤。
老夫人见到乔念也很是欢喜,冲着她招了招手,“我听说,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乔念做到了老夫人的身旁,拉过老夫人的手点了点头,“嗯,下来了,皇上跟贵妃娘娘都赏赐了不少东西,我……我都要来了。”
乔念的语气有些心虚,她怕祖母说她贪心。
在这世上,她就只有祖母一个亲人了!
可谁知,老夫人却笑了开来,“好!做得好!我的小念念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乔念一愣,“祖母不怪孙女不识大体?”
“识大体有什么用?”老夫人笑道,“识大体又能值几个银子?你日后是要跟着明王去菰城的,若是你们二人能琴瑟和鸣也就罢了,如若不能,你身上有些银子傍身,祖母才能放心啊!”
话说到这儿,祖母又朝着乔念凑近了些,小声道,“悄悄告诉你,祖母给你准备了好些嫁妆,保管到时让你风风光光得出嫁,日后便是明王也决不能小看你半分!”
能让她风光大嫁的彩礼乔念心中或许能想到一个数,可能让明王也不会小看她半分的彩礼,这得是多少?
乔念震惊地看着老夫人。
却听一旁的苏嬷嬷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老夫人是将自个儿的彩礼都划进去了!”
祖母自己的彩礼?
乔念知晓祖母原本是个富商家的小姐,当年嫁进侯府时十里红妆震惊朝野。
她将自己的彩礼都划进去了的意思是,祖母给自己的彩礼还远不止那些!
乔念惊了,“那怎么行?那都是祖母的东西!”
“祖母的就是你的,怎么不行?”老夫人一脸正色。
可,乔念却又蹙了蹙眉,“那,林鸢那边怎么办?”
她毕竟先林鸢出嫁,祖母给了她那样多的彩礼,可林侯爷夫妇怕是拿不出相等的去给林鸢。
那到时,林鸢会不会责怪祖母?
侯爷夫妇是不是也会责怪祖母?
特别是那个林烨,总是说话不经脑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会不会也说些气人的话,气坏祖母的身子?
却不料,老夫人半点儿都不在意,“我管她怎么办!她那边自有她爹娘操持!若是她爹娘没本事,难道还要怪到老婆子头上?”
说到这儿,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压低了声冲着乔念道,“都说她那一双眸子与她娘生得一模一样,可老身我最烦瞧见的就是她那双眼了!整日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嫌晦气!还是我的念念好,总是开开心心,笑嘻嘻的!”
老夫人说着,眼里却又染上了几分愁绪。
她抬手轻抚着乔念的脑袋,“祖母啊就希望念念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
只是,从前那样能肆无忌惮开心快乐的乔念,她只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听到这样的质问,林鸢眼中的泪终于决堤,她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害过姐姐。当年是我打碎了琉璃碗,是我的不对,可冤枉了姐姐的人是小翠……”
她极力地想要告诉乔念,她不曾害过她。
却不料,乔念就倚在门边,轻轻柔柔地问她,“那你三年前怎么不说?”
林鸢一愣,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乔念的话是什么意思。
便只见乔念嘴角勾起了一抹浓烈的嘲讽,“是你打碎了琉璃碗,这八个字,你三年前当着皇后跟公主的面,为何不说?”
林鸢像是没有站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敢……那是我第一次进宫,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高贵的人,我,我当时很害怕,我……”
“那你现在又要来与我说什么呢?”乔念再次打断了林鸢的话。
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当做这三年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鸢哭得一抽一抽的,低着头,已是不敢再看乔念,“只要姐姐能原谅我,我愿意把一切都还给姐姐。我会告诉爹娘跟阿兄,姐姐你从未欺负过我,落梅院,我也可以还给姐姐……还,还有衡哥哥,我,我也可以还给姐姐。”
听到这儿,乔念终于是听明白林鸢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重重地吐出胸口的一股浊气来,“林鸢,我方才说过,那是你的爹娘跟阿兄,与我无关。落梅院虽是因为喜欢才建成,但都是侯爷的心血,也该是你的。甚至于这芳荷苑,若是你想要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闻言,林鸢猛地摇起头来,“我不要,我不是来跟姐姐抢住处的。”
“我知道。”乔念淡淡笑着,略带着几分嘲弄,“你是为了萧衡来的。”
说什么求她原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不过就是个男人。
她一下就说中了林鸢的心事,只惹得林鸢瞬间脸色绯红。
却听乔念道,“我不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三年前我还不曾被罚入浣衣局的时候这婚约就已经落在你头上了,如今我虽然还住在侯府,但全都是因为祖母心疼我而已。我甚至都已经不姓林了,在这侯府里我只是个外人,萧家与林家的婚约怎么着都落不到我头上。”
“而且,方才在祖母那儿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再喜欢萧衡,你为了此事而特意跑这一趟来试探我,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我不是为了试探姐姐才来的。”林鸢像是被误会了似的,有些心急,“我是真心求姐姐原谅,只是……”
只是试探乔念的态度,也是目的之一。
但她必须得承认,她的确是有些害怕了。
萧衡今日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清楚,她真的担心萧衡想娶的是乔念,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过来乔念这儿。
“不管怎么样,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祖母的身子大不如前,我只想好好照顾她老人家,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要。”乔念将自己的态度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林鸢,只是想以后她别没事老往自己的跟前凑。
这侯府里的人,除却祖母之外,她是真的一个都不太想见到。
林鸢站在原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说话。
脸上还带着泪痕,睫毛上也有没干的泪珠挂着。
乔念想,若是此时林烨来了,大约会跟三年前将自己推下小楼时一样,不由分说地将她踹进荷花池里去的。
这天寒地冻的,落了水怕是会病上好几日。
光是想想都有些头疼,乔念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想赶紧将这尊瘟神送走,“我今日起得有些早,这会儿实在困乏,你若没有别的事儿的话,我便不送你了。”
听出了乔念的逐客令林鸢自然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带着,便只点了点头,“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说罢,林鸢欠身行了一礼,方才往外走去。
林鸢刚出门不久凝霜便进了来。
小丫头一脸好奇,还不住地往外张望着林鸢的背影,“小姐,二小姐都来跟您说了些什么呀?奴婢看她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
乔念没心思应付凝霜,自顾往里间走去,“你这样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她。”
凝霜厚脸皮地跟上来,“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哪有去找二小姐的道理?”
话音落下,乔念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凝霜,神色严肃。
凝霜一惊,对着乔念眨了两下眼睛,“小姐,您怎么了?”
“我知道你主子派你来伺候我定是有他的目的,我不会为难你,但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来提醒我你是我的人,因为我知道你不是。”
乔念在浣衣局里待了三年,那个地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所以,她习惯了说话时是这样冷漠甚至有些凌厉。
全然没料到自己会伤到了一个小丫鬟的心。
凝霜那双大眼睛几乎一下子就蓄满了泪。
与林鸢的不同,乔念看着她,竟是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
可她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该安慰她,便只能皱了皱眉,“我要睡会儿,你去忙吧!”
说罢,便是转身进了里屋。
凝霜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乔念将她拦在了外面,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但很快,她便抹了一把眼泪,方才还满脸委屈的脸上却已经布满了不在乎。
她家小姐在浣衣局里被人折磨了三年,如今就算是有些不近人情又怎么了?
小姐身上那么多的伤,若自己不狠一点只怕是都活不下来了呢!
虽然被小姐误会,可她相信,只要真心对待小姐,小姐总有能看清她真心的一天的!
凝霜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才冲着里屋唤道,“那小姐您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头守着,您有需要吩咐奴婢一声!”
听到这话,乔念的身形不禁微微一顿。
心底某处有一股细细的暖流涌过。
她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方才因林鸢而烦乱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长叹了一口气,她便欲上床休息,外头却忽然传来了骇人的惊呼声。
“不好了!快来人啊!二小姐落水了!”
众人皆是一惊,“明王殿下?”
随即纷纷下跪行礼,“见过明王殿下。”
乔念也想跪,却被明王拦住了。
明王双眸微眯,扫了众人一眼,没让起身,反倒是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乔念的手,“往后,她的依仗就是本王,谁敢对她出言不逊就是对本王不敬。都明白?”
从前的三年里,都是乔念跪别人,哪怕是曾经在侯府被宠成掌上明珠的十五年,她也不曾感受过周围人都对着她下跪的感觉。
而这一刻,她站在明王的身旁,俯视着四周那些衣着华贵的各家少爷千金,没有任何窃喜亦或是扬眉吐气的感觉。
反倒觉得不真实。
而这样不真实的感觉,令她心慌。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明王攥得紧,她微微挣了两下,只是徒劳。
却也不敢动作太大,毕竟明王此刻出现是在给她撑腰的,她怎能当众驳他的脸面?
于是,沉默着垂下眸来。
这幅样子,在外人看来就成了她的小鸟依人。
萧清暖看着乔念与明王站在一起的模样,不知何故心中便涌起几分不悦,当下竟也顾不得礼数,冲着明王道,“殿下,她不过就是个下人所生的低贱血脉,如何能与您这样高贵的身份站在一起?”
如今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乔念的生母乃是侯府曾经的接生嬷嬷,不念主家情谊还换了主家的孩子,当真是又低又贱!
这样的人生下的孩子,怎么可以跟王爷如此尊贵的人站在一起?
萧暖卿当真是气坏了。
却见,明王的眸色微微一沉,向来温柔的眸中隐隐透出了几分杀意,“看来萧姑娘方才是没听清楚本王所言,来人,替萧姑娘掏掏耳朵。”
明王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两名侍从上前,一把就将萧清暖给架了起来。
萧清暖大惊,连着宋柏萱也吓坏了,忙不迭地开了口,“殿下,萧姑娘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这若真是被拉去掏了耳朵,恐怕回来时就已经聋了!
乔念也没想过表面看上去温柔的明王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眼看着萧清暖真的就要被拉走了,她终于还是伸手扯了扯明王的衣角。
明王一愣,回过头便瞧见那只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五根手指头看上去是养过了,但冻疮的痕迹还是很明显。
顺着那小手看去,便见乔念蹙着眉,一副为难的样子,“殿下,今日乃是圣节,佛门前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吧!”
她并没有为萧清暖求情,只是说,佛门之地不好生事端。
这听上去比宋柏萱的那些什么‘心直口快’之类的话要顺耳多了。
明王莫名心情大好,于是勾了唇,“还是念念想得周到,既如此,那今日便算了吧!”
话音落下,架着萧清暖的两名侍从这才松了手。
萧清暖已是被吓哭了,扑通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
明王一双眸子扫过众人,这才又道,“本王一句话不喜欢说两遍,尔等最好听清楚,记心上,否则……下回没有佛主保佑,尔等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罢,明王便转过头看向乔念,“我们先进去。”
明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乔念的手往寺庙里去。
乔念心中是一万个后悔。
她今日不该来的。
从前的乔念张扬得如同璀璨的明珠,享受众人目光的追随。
可如今的乔念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最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像现在这样,太高调了。
更何况,她虽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毕竟还没有得皇上应允,算是八字还没一撇。
实在是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明王手牵着手的。
好在,明王入了寺庙后便见到了法华寺的方丈,行佛礼时自然而然地就将乔念的手放开了。
乔念忙收回了手,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丈是特意前来迎接明王的,他要为明王讲佛法。
明王转身看向乔念,“你在外等我,一个时辰就好。晚些本王要带你去个地方。”
乔念今日根本就没打算出来多久,只想着求到平安符就回去了,是以听到明王的话不禁一愣,可明王说完便走了,也不曾看乔念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直到明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身后的凝霜方才忍不住上前来小声问了句,“小姐,明王殿下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会来?”
竟然还找了地方,晚些还要带小姐去!
乔念摇了摇头,“许是今日圣节,京中百姓大多都会来的缘故吧!”
乔念想,总不能是林鸢告诉明王的吧?
没理会那么多,乔念冲着凝霜道,“我们去拜佛求平安符。”
说罢,便领着凝霜往里走。
跪在法华寺最大的观音像前,乔念双手合十,诚心叩拜。
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令人心口闷塞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是林鸢!
乔念被迫睁开了眼,便见林鸢已是跪在了乔念的身边。
只是她并不求菩萨,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乔念,“不是说好要与我一起来的吗?我在府里等了你好久呢!”
乔念真是心累,刚想开口,身后又传来萧清暖的声音,“她若跟你一起来了,又如何能在明王面前扮可怜?”
乔念回头,却见萧清暖并不是一个人。
她身旁除了宋柏萱之外,还有两道高大的身影。
一个是林烨,另一个是萧衡。
乔念心里再一次后悔了。
早知道今日人这么齐,她就该待在府里,哪怕是闲的发呆也比见到这群人的好!
林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萧清暖的话忍不住问道,“扮可怜?”
“是啊!”萧清暖恶狠狠地瞪了乔念一眼,“明王说以后他就是乔念的依仗,谁都不能对乔念不敬。呵!我也是真没想到乔姑娘勾人的本事竟这么大!连王爷都能勾到手了!”
萧暖卿的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乔念。
哪怕林烨跟林鸢都知道她与明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这个时候,她被萧清暖污蔑侮辱的时候,他们依旧一言不发。
好在,乔念已经习惯了他们在关键时候的沉默。
而一旁的凝霜却是有些生气地想要开口,却被乔念喝止了,“凝霜,退下。”
凝霜无奈,只能憋着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
就见乔念双手合十,对着菩萨行了一礼,而后起身,走到了萧清暖的面前。
萧清暖仗着今日自己的哥哥在场,所以哪怕已经被明王训斥过她也半点儿都不惧怕,扬着那高贵的下巴冲着乔念挑眉,“怎么?我说错了?”
“啪!”
一个巴掌,清脆又响亮。
乔念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眼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
下意识地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在了一起。
她这才猛地想起茶楼里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现在,她是在什么地方?
身下颇软,她应该是躺在床上的,依稀还能从外头听到些嘈杂的声响。
她还在春山街!
这里,应该是春山街的某间客栈!
只是她双眼被蒙着,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她被掳走多久了?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那两个男人回来了。
乔念能听到其中一人的脚步声正朝着她而来,似乎是来确认她醒了没有。
她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对方也没发现她已经醒了,只笑了声,“大哥你这次的迷药买得不错啊!”说着便走开了。
“那是!听闻是药王谷那儿弄的药!”
一阵酒香传来,二人显然是开始饮起了酒。
“大哥,你说外头怎么这么多官差?该不会是冲着你我二人来的吧?”其中一人问道,显得有些郁闷。
就听另一人道,“你个傻子,外面那些哪里是官差?你见过哪个官差身上这么大杀气的?”
说话间,那人饮下一口酒,语气沉重,“依我看,那些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
话音落下后,便是一阵沉默。
二人似乎情绪都不太好,乔念只听到二人饮酒的声音,好一会儿方才又听到那人问,“那,那些兵是冲咱们来的?就是为了那位侯府的大小姐?”
“或许吧!”那人说着,叹了口气,“早知道这门生意这么不好做,咱就该多要些银子!不过也还好,我们现在躲在客栈里不露面,就算满街都是兵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只等着天亮将这妮子放了就行。”
“哎,也是奇怪了,你说他出这么多银子,为什么只让我们把这妮子关一晚上就放了?还再三叮嘱不可伤她。”
“你忘了她先前说了什么?皇上将她赐婚给明王!可如今她被掳走,彻夜未归。虽说你我二人并未动她,可外头的人会信吗?到时候满京城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她给淹死,她还想嫁给明王?只怕是要羞愤得悬梁自尽了哟!”
“啧!真狠!这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杀人不见血呗?”
“咱们是明着坏,那些有钱人就是阴着狠!不过与我们无关就是,等明日一早将她放了,咱们就能拿了银子回家,往后十年都不必再出来冒险了!来,干!”
话说到这儿,兄弟二人似乎都对往后的日子产生了无比美妙的想象,二人从推杯换盏到痛快豪饮再到最后都醉得不省人事,乔念都全程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甚至连动一下脚指头都不敢。
直到那二人鼾声震天,她才敢稍稍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脚。
乔念暗自庆幸,这二人对‘药王谷’的迷药如此信任,居然可以双双都饮醉了。
但很显然他们是被骗了。
这也为她创造了一丝生机。
只是手脚太麻了,稍稍一动都是难受得锥心刺骨,以至于乔念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乔念便又整个人僵住了。
好在那二人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
她这才确定,那二人应该都睡熟了。
不再犹豫,她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只是对方显然是老手,绑人的绳结系得格外紧,乔念挣了好一会儿都不能让手腕上的绳子稍微松上一些。
可,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才那二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要她身败名裂,要毁了她与明王的婚约!
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些,也可以不嫁给明王,可若是被祖母知道这些,必定是会伤心坏了的!
祖母的身子已经越来越不行了,她回到侯府这么久,未能为祖母做任何人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叫祖母有半点儿的担心!
脑海中想着祖母搂抱着她柔声安抚的样子,乔念的心中便涌起了一团火。
她不能让自己的命运葬送在这儿,绝对不能!
那两个歹人都已经睡熟了,眼下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她决不能让一根绳子断了自己的前程,断了祖母的生路!
这样想着,乔念开始用力将自己的左手往外抽。
哪怕手腕上的绳子都紧得勒进了肉里,她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往外拔!
疼吗?
当然疼啊!
粗糙的麻绳摩擦着皮肤,像无数把刀在刻她的肉一样!
可,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必须得跑!
乔念拼尽了全力,终于能感受到自己的左手往外拔出来了一点点,可骨头却又被卡住了。
她没了力气,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用跪着的姿态,将一只膝盖伸进了两条手臂之间。
膝盖压住了右手,这样左手便能更好地发力!
痛,越发钻心。
乔念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手腕上骨头被一点点分离的感觉。
好疼啊!
可是祖母,念念不能让自己折在这儿对吗?
念念必须得跑,对吗?
“啊!”
终于,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乔念终于将自己的左手给拔了出来,可……
左手手腕锐利的刺痛袭来,痛得她整个人都颤抖着。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痛得一片空白。
但好在,疼痛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不敢有半点犹豫,右手甩开了绳子后便揭下了蒙着眼睛的布。
昏暗的烛光袭来,她一眼就看到桌上趴着的两个醉汉跟旁边的几个酒坛。
他们喝了不少,连她那样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没能把他们叫醒。
乔念暗暗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上被麻绳划得鲜血淋漓,整个左手都那样无力垂下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脱了臼。
她却没有时间理会左手的伤,而是飞快地用右手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没了命似的就往外冲。
却不料,刚冲出门口便撞入了一个无比结实的胸膛之中。
她猛地抬头,就见眼前高大的男人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林烨还是一言不发。
林夫人却是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林烨的身边。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林烨的衣袖,“烨儿,你快告诉你妹妹这一切只是个误会。”
林烨冷着脸,沉默着。
可他越是这样沉默,林夫人便越发揪心得厉害,那拉扯林烨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推搡。
“你说话啊!你快说啊!”
声音带上了浓烈的哭腔。
眼看着林夫人如此激动,林鸢忙是上前抱住了林夫人,“娘,您别这样,您坐下让阿兄慢慢说。我相信阿兄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听到这话,乔念看向林鸢的眸中染上了一抹不可思议。
林烨买凶毁她名节,林鸢却说林烨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这到底是一对怎样的兄妹啊?
身为女子,林鸢的嘴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林烨却好似因为林鸢这句话而回了神一般。
甚至是略有感激地看了林鸢一眼,这才看向了乔念,“是,这件事的确就是我做的。”
他说着,态度竟是无比理直气壮,“信是我拆的,福来茶馆是我改的,那两名江湖人也是我雇的!可是乔念,你扪心自问他二人可有伤你?”
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伤害乔念的,所以他很清楚,乔念的伤是她自己逃脱时弄的!
可,明明只要乖乖地待到天亮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是她偏要将这件事闹得这样大!
林烨说话的语气,就好似这一切都是乔念咎由自取。
看着那样一张曾经无比宠爱自己的面孔上露出这样神色,乔念的心无法抑制地狠狠抽痛起来。
她是真想再给他一耳光的,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因着林烨这番厚颜无耻的话而被抽干了气力似的,此时此刻,竟是动弹不得。
却是林侯爷忽然大步上前来,一脚就踹在了林烨的胸口,“你这逆子!”
林侯爷身为武将,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轻。
林烨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便是呕出一口鲜血来。
见状,林鸢尖叫了一声便是扑到了林烨的身边,“爹!您别打阿兄!呜呜呜……求求您别打阿兄!”
她哭得撕心裂肺,就跟林烨已经被打死了一样。
林侯爷也不知是不是被林鸢哭得软了心,果真不再上前,只是指着林烨的鼻子喝问道,“你,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我如何丧尽天良了?”林烨捂着胸口,扯着嗓子道,“我特意交代了他们不许伤她!否则一个子儿他们也别想拿到!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
说罢,林烨便再次看向乔念,“你真以为明王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年与宫婢玩闹时伤了男根,至今都硬不起来!就连御医都说他已经废了!你嫁给他,以后只会守活寡!”
“所以,你就要如此毁我名节?”乔念冷声开口,声音不大,与林烨那样的厉喝相比,简直可以算是轻的。
可,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声音,却是让整个大厅内的人心都跟着颤抖了两下。
“你想毁了这桩婚事,为何不从明王身上下手,偏要来害我?”
“是因为从我这儿下手容易,因为我好欺负。”
“你为了我往后的幸福所以花一千两雇了两个大男人来毁我名节,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可觉得好笑?”
“林烨,收起你那张恶心人的嘴脸,你根本就不是关心我,你只是不想我站得比你高罢了!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好,你是见不得我好!”
轻易的几句话便揭穿了林烨内心最丑陋的一角。
林烨却不肯承认,“我如何会见不得你好?嫁给明王就是好?就算你没了名节又如何?有侯府撑腰你还怕日后没人娶你不成?”
话音落下,大厅内好一阵沉默。
除了林鸢那止不住地啜泣声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乔念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她看了眼林夫人,又看了眼林侯爷,最终还是看着林烨低低笑出了声,“我总算知道为何林侯爷与林夫人会选择用我的裙摆来维护侯府早已岌岌可危的地位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了所有林家人的脸。
乔念眸中的讥讽却越发深重,“摊上你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儿子,侯府被抄家灭门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乔念你说什么!”林烨大怒,他觉得乔念是在诅咒侯府。
岂料林侯爷厉声一喝,“畜生你住口!自己做错了事竟还有脸面对着你妹妹大呼小叫?若非你妹妹不怪罪,你眼下就已经进了死牢了!”
?
这话说得实在怪异。
林烨被林侯爷这一喝,沉默下来,捂着胸口终是不敢再言语一句。
可乔念却是看向林侯爷,满脸疑惑,“我何曾说了我不怪罪?”
闻言,林侯爷的脸色微微一僵,却是压低了声,冲着乔念道,“念念,如今既然已经对外说你是与丫鬟走失了而已,那就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否则事情传开了去,对你的名声影响太大。”
“是啊念念。”一旁的林夫人好似也终于缓过了神来,抹了抹泪,“你阿兄混账,你爹定会好好教训他,可你被歹人抓去的这件事决不能传扬出去。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听着二老的发言,乔念的一张脸冷得出奇,“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他林烨好?你们到底是担心这件事传开之后对我名声影响太大,还是对林烨的名声,对侯府的名声影响太大?”
她淡淡反问,却像是触碰到了林侯爷的逆鳞一般。
他当即冷着脸厉喝,“混账,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念对上林侯爷那张极其严厉的面孔,眼神中只有轻蔑,“你们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怎么连说都不让我说吗?”
她挑眉,将林家人的嘴脸一一记在了心里。
“你们可知那两名歹人是如何形容林烨的?他们说,林烨又阴又狠,惯会使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招数,比他们这两个杀惯了人做惯了坏事的人还要恶!”
乔念冷声说着,一双眸死死盯着林烨,“小侯爷不是盼着我名声被毁吗?那这次,咱们就一起毁!”
她呆愣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人,“荆,荆副将……”
“是乔姑娘!”荆岩也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往乔念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当即眉心一拧,伸手就将乔念拉到了自己身后。
“不能让人知道我被掳走了。”她小声说着。
荆岩显然也明白过来,当即便道,“我带姑娘往后门走。”
说罢,便是要拉着乔念走。
却不料,乔念忽然一声压抑的痛呼传来。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乔念早已脸色苍白,无数冷汗从她的额上冒出。
“姑娘怎么了?”荆岩担心乔念是被那两个歹人伤害了。
却见乔念抬起了自己垂下的左手,无力开口,“荆副将,可有法子?”
这样的伤!
哪怕是跟着萧衡在战场上厮杀了无数回的荆岩,在看到乔念手上的伤后,心口也止不住地猛烈一跳。
怪不得他方才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这应该是乔姑娘挣脱绳索时生生弄脱臼的。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低低道了声,“会有些疼,乔姑娘忍一忍。”
乔念点了点头,而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荆岩小心翼翼地捧起乔念的左手,竟是觉得这伤比起在自己身上更让他疼。
可他也知道现在决不能留情,否则只会让乔念的伤加重。
于是心一横,手中猛地一用力。
“唔!”
乔念闷哼了一声,下唇却是被生生咬出了血。
她察觉到口中的腥甜方才松开了自己的下唇,却好在,左手不那么疼了。
于是,她冲着荆岩微微一笑,“多谢荆副将。”
荆岩怎么都没想到,在经历了这样的事儿后,乔念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禁想起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去到萧衡的府里给萧衡汇报军务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从萧衡的背后突然蹿了出来,手中拿着糕点,非要往萧衡的嘴里塞。
闹得萧衡实在烦了,只能张口吃下后,她便是咯咯的笑得格外满足。
再后来,那姑娘也给了他一块糕点。
他受宠若惊地行礼道了谢,她却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荆副将。”乔念不知道荆岩为何突然愣住了。
可眼下不是呆愣的时候,她不能被人发现她在客栈里的。
哪怕是衣衫整齐地出现在客栈,可她身旁毕竟还站着一个男人。
若是那些人都跟萧清暖一样信口雌黄,到处造谣,那她就真的完了!
荆岩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便道,“姑娘跟我走!”
说罢,便是带着乔念往客栈的后门而去。
等到萧衡收到消息赶到侯府的时候,府医已经为乔念包扎好左手了。
侯府的大厅里,除了老夫人之外,林家人都在。
萧衡的目光落在乔念的左手之上,眸色很是阴沉。
荆岩将一切都跟他说了,他也看到了那根绳子,上面的结打得很紧,他实在无法想象乔念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力才能挣脱出来的。
一旁,林侯爷上前来行了礼,“今日劳烦萧将军了,小女顽劣,自己跑开了,让将军担心了。”
这是对外的说辞,至于凝霜,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摔懵了,看不到她家小姐就以为她家小姐被掳走了。
毕竟,女子的名节最是要紧。
但眼下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事实。
他回了一礼,却是看向了乔念,“为何明王说的缘来茶馆会变成福来茶馆?”
乔念此刻就坐在一旁,手上的伤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稍稍动一下还是生疼。
府医说,她这伤虽不算太严重却也轻易怠慢不得,至少一个月内都不能用力。
此刻听到萧衡的问话,乔念便是站起了身来,对着萧衡道,“我拿到信时,信上所写的就是福来茶馆,那封信应该还在我的梳妆台里。”
话说到这儿,乔念便转头看向了林烨。
林烨此刻站在不远处的角落,很是低调的一个位置,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一样。
可,早在他进来的时候,乔念便已经发现他了。
她缓步朝着林烨走了过去,“小侯爷今日好似特别安静,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夫人不明白乔念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林烨来,当下便要上前拦下她,“你大难不死,该坐下好好休息,别去管你阿兄。”
可乔念却伸手将林夫人推开了。
并没有用力,她的右手只是拨开了林夫人伸上来想要搂她的手而已,但因着林夫人身后便是一把太师椅,是以被乔念推开的时候绊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摔坐到了椅子上。
见状,林鸢立刻冲了上来,“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娘只是关心你而已!你怎么可以……”
“住口!”乔念厉喝了一声,死死瞪着林鸢,“这件事里有没有你的份我还不知道,但你现在若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打你。”
林鸢是不会武功的,她要打林鸢,轻而易举。
可听着她这番话,林侯爷不乐意了,“大胆!念念你是要反了不成!”
但乔念丝毫不在意林侯爷的反应,只是再次看向了林烨,挑眉问道,“平日小侯爷不是最见不得我欺负你娘跟你妹妹吗?怎么今日却没反应了?”
闻言,众人这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烨的身上。
是啊,林烨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啊!
却见下一瞬,乔念一个快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朝着林烨的脸上甩去。
“啪!”
极其响亮。
林夫人惊得捂住了嘴,“念念,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住口!”
说话的是林侯爷。
只见他一双眉眼染着审视,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你让他说!”
可,林烨只是歪着脸,不发一言。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一笑,“你可知我逃脱的时候为何先拔的左手?就是因为要留着右手打你!林烨,我到底是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何害我?!”
是林烨害乔念?
在场几人都惊住了。
林夫人更是颤抖着站起身来,“不,不会的。念念,定是你误会了……”
“一千两!他花了一千两雇人毁我名节!”乔念的厉喝声震耳欲聋,“林夫人若觉得这是误会,派人查查他的账就知!萧将军问缘来茶馆为何会变成福来茶馆,不如小侯爷亲口告诉他?”
乔念并未昏迷多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睁开了眼。
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更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夫人拿着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的样子,她更是无比清晰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以至于这会儿只要想到林夫人的样子,她的心就痛得厉害。
痛得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可,有些事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吗?
在林家人的心里,她永远都比不上与他们流着同样鲜血的林鸢,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她永远都是他们的女儿,但从林鸢回到侯府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将她从他们的心里丢出去了!
她早就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在浣衣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将她侵袭,令她浑身冰冷,痛不欲生,最后慢慢习惯……
她早就已经认清了。
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
心怎么还能这么痛呢?
明明曾经那样疼爱她的娘亲,是在她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在她受伤时哭得比她还厉害,看她流血会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的娘亲……
竟会亲手将那么大的石头往她的脑门上砸!
眼眶温热。
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耳旁。
乔念飞快地伸手擦过,将那源源不断落下的泪水全都抹去在衣袖中。
不哭。
她才不哭!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她在浣衣局的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日子多了去了,怎么轮到是林夫人动手她便忍不了了?
没理由的!
乔念,这里是侯府,你不能哭!
凝霜进来时,乔念已经下了床。
她一惊,忙是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起来了?您的伤……”
“不要紧。”乔念淡淡回应,努力装出淡淡的样子。
只是喉间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哽咽还是暴露了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凝霜这才注意到,乔念的双眸都是泛着红的。
哪怕脸上的泪痕都已经被擦干,但那哭过的样子却不是一时间可以掩饰得下去的。
以至于,凝霜也不自觉心疼起来,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小姐……”
眼看着凝霜就要哭出来,乔念扯起了嘴角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凝霜,我们不能哭。”
她与林鸢不一样。
林鸢有爹娘疼,有阿兄宠,还有萧衡护着,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可以随时随地都落泪。
但她不一样。
她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软弱,哪怕是一丝一毫。
否则,她是会被他们一直追着欺负的!
在这侯府里的日子已经很难了,她决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的眼泪。
所以,凝霜也不能哭。
她的丫鬟得像她一样坚韧勇敢,决不能让他们看轻一分。
凝霜先是一愣,可随即,她便在乔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极为凝重的东西。
凝重到,她不敢不听乔念的话,将那原本都快溢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见凝霜收拾好了情绪,乔念才松开了她,故意逗她笑道,“你我虽做主仆不久,但难得主仆情深,连受的伤都一样。”
眼下二人都被包着头,瞧着着实有些奇怪。
凝霜被逗笑了,却又责怪般道,“小姐这种时候竟还说笑。”
乔念耸了耸肩,“我这副样子不宜见祖母,今日先回芳荷苑,等过两日再来吧!”
她其实并不清楚林夫人到底砸了她头上的哪个位置,只是眼下头上还缠着纱布,若是这样去见老夫人,只会令老夫人心疼难受。
只祈祷着,林夫人不是砸的她额头,这样明日拆了纱布后至少老夫人看不出她头上有伤,那她明日就能来看望老夫人了。
乔念说着就要往外去,谁知凝霜却将她拦下了,“小姐!夫人她还在外面。”
乔念一愣,心口瞬间泛起一抹疼,却是被她刻意忽略。
就听凝霜道,“夫人应该是觉得对不起小姐,所以一直守在外头,只怕今日见不到小姐是不会走的。”
乔念没说话,只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凝霜不知乔念心中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开了口,“小姐,咱们这间是侧房,外头没有连廊,夫人就站在院子里,身旁也没个丫鬟……今日这天,还挺冷的,奴婢瞧着晚些说不定还会下雨。”
所以乔念若是一直不出去见人的话,恐怕林夫人会一直等着,直到下雨?
乔念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还是温热的,她端起,缓缓饮下。
所以,林夫人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苦肉计吗?
在为了林鸢而将她砸得头破血流之后,又要来上演一出懊悔的戏码?
赌她还有良心,会念及前面十几年的母女之情而选择原谅?
赌她会心疼?
那她可曾想过,那石头砸在她头上的时候,她疼不疼?
空了的杯盏放回了桌上,乔念缓缓开口,“就说我还未醒。”
闻言,凝霜明显面露难色,“可是小姐,咱们方才这样说话,外头肯定是听得到的……”
方才她们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外头哪怕听不清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总归是能听到屋内传来的些许动静的。
她是想提醒乔念,这谎话说不通。
林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乔念已经醒了。
只是听完凝霜的话,乔念却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这下,凝霜便明白了。
于是欠身行了礼,“那小姐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莫名就显得有些昏暗。
乔念手中的杯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砸在桌面上,细微的声响充斥着整间屋子,却又明明显得这屋子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坐了多久。
只知道凝霜回来时候,一脸为难,“小姐,夫人说今日见不到你是不会走的。她,她还让奴婢将这个拿给小姐您看。”
凝霜说完,便将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红包袱送到了乔念的面前。
乔念不知这是什么,伸手接过,打开,却不了一个小小的白白的东西突然从红包袱里掉落了下来。
竟是颗牙齿!
见到明王,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萧衡是得了皇上口谕,面圣都不需要跪的人,是以当下只是拱手作揖。
而乔念还未跪就已经被明王掺住了。
他的大手带着炙热的温度,掺住她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他也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平静应对林烨虐打的她,居然已经抖得这样厉害了。
乔念也不知道明明已经跟方丈去离去的明王为何会突然出现,但在当下,对于明王的出现她依旧心存感激。
林烨是下了死手的,她早就已经站不稳了,如若不是明王及时出现,恐怕她已经当着众人的面重新摔回了地上。
“多谢。”
她低声道了谢,声音细细小小的,不足以叫外人听见。
可,明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细细小小的两个字,如同两根针,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以至于他的怒意也跟着激涨了几分。
当下便是朝着林烨瞪了过去,“小侯爷还真是好大的架子,佛门重地,竟敢如此虐打本王的人,看来,侯府是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更没把父皇放在眼里!”
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林烨直接傻在当场,忙磕了头,“微臣不敢!”
“不敢?佛门重地,你却将人伤成这样,还有什么是你小侯爷不敢的?”明王当即一声令下,“来人!给本王重重地打!打到他起不来为止!”
“是!”
命人的侍从当即得令,上前就将林烨给压在了地上。
而后拿起周围的笤帚便是朝着林烨的背狠狠招呼了上去。
一下下的闷响声听得众人心里发慌。
却在这时,一抹身影不顾一切朝着林烨奔了过去,一下就扑在了林烨的背上,“你们别打我阿兄,要打就打我吧!”
是林鸢。
用刑的侍从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继续打。
而乔念看着这一幕,只是默默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有时候她是真的很佩服林鸢,她总能在各种关键时刻冲出来护着林烨,护着林家的所有人。
所以啊!
三年前她的沉默才会让乔念如此记恨。
明王默默垂眸看了乔念一眼。
看着她已经开始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他的心便也跟着微微抖了起来。
于是,心一横,沉声开口,“既然林姑娘极力要求,那本王就遂了你的意,动手!”
侍从们得了令,当即就高高扬起了手中的笤帚。
却不料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要!”
“不可以!”
“慢着!”
是已经反将林鸢护在怀里的林烨,还有萧家那对兄妹。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再沉默。
萧清暖更是双眼微红,看上去比被乔念打了一巴掌还要委屈,“王爷,今日之事与林姑娘无关,还请不要牵连无辜。”
明王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声一笑,尽显轻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舍妹无礼,请王爷恕罪。”萧衡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话语虽是恭敬,可那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大有与明王分庭抗礼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乔念半倚着明王的身上,眸中有什么晦暗的东西闪过,他沉声开口,“不过,还请王爷三思,否则此事若闹到了皇上面前,恐怕……”
“你威胁本王?”明王眉尾轻挑,他纵然是惧怕父皇的,可若有人敢骑到他的头上来,那便是父皇来了也没用!
对上明王凌厉的眸光,萧衡也回以凌厉,“微臣只是以大局为重。”
既然明王到底是要跟侯府联姻的,那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可谁知此话一出口,明王却是嗤笑了一声,“萧将军还真是好大的格局,这般大的格局,方才怎么就一言不发,哑巴了?”
方才乔念被打的时候,他这张嘴被缝上了?
听着明王这样问,乔念的心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可她明明已经对萧衡死心了,明明早就已经看清楚萧衡是不喜欢自己的。
这颗心,为什么还是痛得这么厉害呢?
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唇,恨自己的没用,眼珠子里有什么温润的东西,却又被她飞快地压了回去。
萧衡下意识地观察着乔念的脸色,可从他的角度看去,她半个人都躲在了明王的身后,姿态亲昵,令他心中越发烦闷。
当下,语气也跟着带了几分戾气,“今日之事究竟谁对谁错,众人自有分晓,小侯爷教训一下自己的妹妹,纵然下手重了些,但到底是侯府的家事。此事,微臣管不着,王爷你恐怕也管不着。”
萧衡用家事来做借口,倒的确让明王有些难做了。
哪怕他是个王爷,也决然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
更何况,他之所以娶乔念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攀上侯府的关系,今日若是做得太过,恐怕……
眼看着明王沉默下来,萧衡便朝着那几名侍从投去了目光。
他本就是武将,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人物,只一个眼神就叫那几名侍从吓得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笤帚。
而此刻,林鸢正在林烨的怀里哭个不停,“呜呜呜,阿兄你没事吧?呜呜呜,都是我不好……这发簪我不要了,夜明珠我也不要了,我只要阿兄好好的,呜呜呜……”
林鸢说着就要摘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可她的手却被林烨死死按住,“胡闹,阿兄送你的就是你的,你便是不要了,旁人也休想染指半分!”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众人皆心知肚明。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开始颤抖得越发厉害,却也不知是因为背上的伤,还是因为林烨的这番话。
明王心中不禁担心起乔念的伤来,当下便是瞪了几人一眼,“侯府的家事本王的确管不着,但乔念是本王看上的人,本王的人,尔等既然动了,就得付出代价!”
当下便是沉声下令,“将林姑娘拉开,给本王狠狠地打!”
“是!”侍从们应声,一下就将林鸢给拉开了。
林鸢不肯,哭喊着挣扎着,却无法挣脱两名侍从的禁锢。
而林烨则是又被压在了地上,被狠狠地打着。
明王却不继续看了,而是转过身将早已站不住的乔念打横了抱起,大步朝着寺外而去。
看着这一幕,萧衡一双眼几乎要射出火来。
众目睽睽,明王这是要将乔念的名声至于何地?
当下便想上前阻拦,却是被自己的妹妹给拉住了。
他回眸,就见萧清暖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他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自己,的确是没什么资格追上去的。
可,难不成就得眼睁睁看着她日后落入另一人的怀抱中吗?
萧衡隐忍着心中泛滥的嫉妒,死死握住了拳。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得萧衡心中微动。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烨的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
好在萧衡反应快,侧身躲过了这一拳。
林烨打了个空,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精美的菜肴落了一地。
他却顺手抓起一把菜朝着萧衡扔去。
萧衡猛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你发的什么疯?”
他特意没说酒疯二字,因为从前的林烨哪怕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
今日,林烨分明是心中藏着事。
林烨这才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衫已是染了不少污渍。
他却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抬手指着萧衡,“我警告你,你若敢对不起鸢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衡一双眉眼很是清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襟,嗤笑了一声,“同样的话,林兄以前似乎也说过。”
只是当初他口中的并非鸢儿,而是念念。
林烨心口一哽,却很快反应过来,“可如今与你有婚约的是鸢儿,萧衡,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话都是林兄在说,萧某可从未说过什么。”萧衡淡淡说着,坐到了一旁。
林烨一声嗤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那日念念没拿的糕点你今日还特意去送给她。呵,可你知道如何?她回了府就让人将那糕点送去鸢儿院子里了,萧衡,念念对你已经没有心思了,你别发昏缠着她!”
缠着她?
萧衡心想,当年一直缠着他的人可是她。
怎么,如今想不缠就不缠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着。
而林烨也在萧衡的身旁坐下,拿着酒壶就灌了两口,脑海中乔念手臂上的伤痕跟红疹却始终挥之不去。
隔壁的几个包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偏偏这最大的包间里静逸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醉香楼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张望着天空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绚烂。
萧衡与林烨也双双抬眸朝着外头看去,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倚在窗边不断地朝着他们招手,那明媚的笑容,张扬的个性,与那些璀璨的烟花不分上下……
醉香楼今年的烟花宴似乎格外盛大。
一声声地炸响惊扰了半个京城。
乔念坐在床边泡着脚,怀中抱着凝霜硬塞给她的手炉。
屋外丫鬟们的惊呼与烟花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可她的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凝霜端着姜汤进了来,面上带着几分喜庆,“小姐,外头的烟花可好看了,您把这碗姜汤喝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乔念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凝霜一愣。
可她明明记得往年小姐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小侯爷去看烟花了。
想着这几日小姐在府里的遭遇,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因为被小侯爷伤了心?您别这样,小侯爷其实……”
“跟小侯爷没关系。”乔念及时打断了凝霜的话,抬起眸来对着凝霜勾唇一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当然,她曾经是极其喜欢过的。
那样美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可入浣衣局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她浑身湿透地被那些宫婢关在门外的时候,那些在天空炸响的烟花一点儿也不好看。
它们只是清楚地照亮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十五年的狼狈,跟不堪。
从那之后,乔念就不喜欢烟花了。
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乔念的身边。
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丫鬟们的欢呼声也依旧响亮。
可这年过得,依旧孤寂。
翌日,正月初一。
乔念一大早起身去给老夫人拜年,可刚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几名丫鬟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很焦急的样子。
乔念心头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以至于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匆匆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前,便见苏嬷嬷正站在老夫人的门外。
见到乔念,苏嬷嬷忙行了礼,不等乔念开口就道,“老夫人发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姑娘了。”
一瞬间,乔念就觉得眼泪冲上了自己的眼眶,她颤抖着双唇开了口,“情况如何?”
“已经差人去唤府医了。”苏嬷嬷如实回答。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还得等府医来了再说。
不多久,府医便匆匆赶来,紧接着林侯爷,林夫人,甚至是还病着的林鸢也纷纷赶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府医才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侯爷率先迎了上去,神色焦急。
府医对着林侯爷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在下前段时日就与您说过了。”
话并未说明,但林侯爷的脸色却在瞬间沾了水。
林夫人命人送走了府医,乔念这才忍不住问道,“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闻言,林侯爷颓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林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府医说,你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余下的话,林夫人没再说出口。
但不说乔念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一旁,林侯爷也压着声道,“皇后娘娘就是念在你祖母身子这个情况,才松口让你回来。”
那声音纵然压着,也能听出几分哭腔。
以至于乔念的眼眸也在瞬间红了。
林鸢却是率先掉了眼泪,“爹,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闻言,林侯爷跟林夫人都没说话。
但乔念却清楚,侯府的这位府医乃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当年无意中被侯爷所救,才会在侯府当起了府医。
他的医术比起宫中的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夫人还在昏睡,这年自然也就没有拜成。
乔念原本是想在老夫人的门外守着的,但林侯爷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乔念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芳荷苑没多久就听凝霜来禀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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