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仙侠连载
亡国公主李棠与幽冥尊神做了交易,用最爱之人的性命换取重生,她重生到七年前,再一次面对婚姻选择。犹记得前世的悲惨经历,因为青梅竹马的爱人被夺走,她心灰意冷的嫁给世家公子,结果被冷落七年,最终被亡国灭族。这一世,她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幸福,一心只想复仇,于是,她设计嫁给了大将军成欢,借助他的兵马谋反,借用他的势力复仇,看起来合情合理,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成欢的纵容,若没有他的默许,她怎能轻易调动兵马……
主角:李棠,成欢 更新:2022-07-16 07: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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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棠,成欢的武侠仙侠小说《殿前欢小说》,由网络作家“月落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亡国公主李棠与幽冥尊神做了交易,用最爱之人的性命换取重生,她重生到七年前,再一次面对婚姻选择。犹记得前世的悲惨经历,因为青梅竹马的爱人被夺走,她心灰意冷的嫁给世家公子,结果被冷落七年,最终被亡国灭族。这一世,她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幸福,一心只想复仇,于是,她设计嫁给了大将军成欢,借助他的兵马谋反,借用他的势力复仇,看起来合情合理,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成欢的纵容,若没有他的默许,她怎能轻易调动兵马……
女子抬头对他一笑,凌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她笑得生动,就像是在三月三踏青的路上遇到心仪的青年人。
一瞬间,男人竟被这惊心动魄的美和轻松自在的笑震慑,手指微松,差点就要低头呼出她以前的身份。
——公主殿下。
是的,眼前衣衫染血发髻散开的女人姓李名棠,是大夏国嫡出的公主。
但只犹豫了片刻,他便重新想起,大夏已经灭国,她如今是他的阶下囚,是他分得的战利品。听说那些被瓜分的嫔妃公主大多趁人不备自缢寻死,好在他分得的这个是个没骨气的。
没骨气,所以他准备好好蹂躏。
“本宫想要梳洗一下,”李棠红唇微张,开口道,“大将军身上尚有血污,不想在这温泉行宫洗干净身子休憩片刻吗?”
休憩……
这里到处都是死尸。
原本可以不这么惨,但攻城一个月,他的士兵早就濒临崩溃,此时发泄起来犹如野兽。别处还好说,李棠退守温泉行宫,护着她的护卫和宫婢毫无惧色誓死抵抗,他那些士兵恼起来,便不光是杀,还虐杀。
男人微怔之下没有说话。
当着他的面,李棠竟然闭了闭眼,有细碎的笑从她嘴角荡漾开来:“小时候每年冬天,本宫都随父皇母后在这行宫将养。将军知道吗?其实这里的水太烫,对女孩子来说真的不太舒适。但是管理行宫的崔良有个儿子跟本宫一般大,他是本宫唯一的朋友。所以为了他,本宫每年都来。那真是最开心的时光了。”
男人的嘴张了张,她如今不是应该很绝望吗?竟要跟他聊天吗?
是不是亲族俱灭后她的精神出了问题?那便更好办了,他瞬间想出十多个玩弄她的花招。
邪念在脑海呼之欲出,男人脸上紧张的神情褪去,视线在她光滑的脖颈上黏连,吞下口水道:“洗一洗,也挺好。”
“是挺好。”李棠睁开眼对他嫣然一笑,如洛阳府含苞的牡丹般明艳,“需要本宫为将军宽衣吗?”
一朝公主为自己宽衣解带?
这不光是享受,还是殊荣。
淫秽的笑自嘴角荡开,男人看着她那一掐即断的脖子。这个时候倒不用怕她耍花样。谁不知道,她是大夏国的包子公主?
有多包子呢?
青梅竹马的男人被庶妹夺走,先帝赐给她的封地被兄长抢走,好不容易嫁给世家公子赵舍,对方竟然把她晾在行宫长达七年。听说她有一次喝醉了酒去爬驸马的床,被驸马一脚踹了下来。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包子。
这样的女人,无能窝囊,很饥渴吧……
男人蛮横地向她再近一点,几乎是用宽阔的胸膛压迫着她绵软的身子。李棠勉强抽出胳膊,染血的手在温泉池子里洗干净,轻轻抬起,解开了男人的第一枚衣扣。
说是衣扣,其实是铁丝线锁。
听说金国不如大夏丰饶,这男人虽然是将军,却穿着沉重的锁子甲。可就是这样的将军,率军攻打大夏国都,打得大夏亡国灭族,打得皇室被屠戮殆尽,自己被俘。
她也曾希望跟这样的将军在战场上相遇,拔刀拼杀救民于水火。可正如人们所说,她窝囊到小贩都可以欺负。
李棠垂眉,眸子中有悲切绝望的光。然而她的脸仍旧是笑着的,那似乎一触即碎的美,如琉璃罩子般套在她脸上。
认真地解开线锁,铠甲便可以脱下来。
男人趁李棠帮他解衣时,伸出手摸了一把她的腰。
细腰绵软无力,却让他更有力。
李棠缓缓抬头,眼中没有羞怯,被褪去的铠甲遮挡的手忽然扬起,凌厉的白光闪过。
怎么会……
男人双眼瞪大惊慌站起,却发现褪下的铠甲半边还绑在他腰里,半边被李棠跪在膝盖下,这一退竟让他跌坐在地。
“噗——”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冰凉的硬物刺入胸膛,男人闷哼一声抬起手。
不对——
他不能这么死。
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不能死在女人手里。
男人张开铁钳般的手,箍住女人的脖子。
我要……弄死你!
她最大的优点,或许是忍耐吧。
李棠任男人箍着顺势俯在他身上,憋闷和疼痛中,血脉蜿蜒的曲线从脖子延展到额头,血丝爬满眼白,嘴唇半张呼不出半点气,可她的手却继续抽出刀,再刺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刀刀致命。
再强大的人,当被放干净了血,也会死的。
男人的手被掰开,李棠勉强喘了口气。这些年她见惯了死,父皇母后的死,兄长幼弟的死,臣属百姓的死,宫婢仆役的死,到最后,她竟对面前冷冰冰的尸体毫无惧意。
在温泉边洗干净脸,把纷乱的发髻散开,李棠特意走到一个死去的宫婢面前,用手帕遮盖她的脸,然后到外面去。
行宫乱成一团。
金国的兵将在追赶凌辱宫人,内侍被他们脱掉裤子奚落调笑,宫婢尖叫着奔逃,又被拉回来拖在地上奔往各处阴暗的角落。
这便是,亡国了啊。
大夏两百年,他们这一辈,亡国了。
有士兵惊叫着看到了李棠,试探地向前要捉住她。她冷哼一声,匕首从衣袖中钻出,见一个,杀一个。
她学过如何杀人,却从未报复过任何一个人。如今,只当如她梦想中那样上了战场吧,杀一个,便可多护住一个。
混乱中,有刺骨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折断了,“咯吱”一声脆响。
一把箭,两把箭,密密麻麻的箭……
她曾经想过自己会如何死。
在这温泉行宫中,怀念着年少时的朋友,穿着华丽的衣袍,平静地闭上眼睛。
没想到,到最后,她死去的样子如同一只刺猬。
四周一瞬间静下来。
有血沿着她的衣袖淌下,却如同滴入深渊中,听不见声音。
人死后,原来也是很痛的。
四肢百骸疼痛入骨。
那么人死后,能不能看见什么呢?
李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脚下悬空,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难道这就是地狱的样子吗?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汤,没有黄泉冥河?
她试着向前走,却发现身子不能动弹。在挣扎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你来了。”
这便是引她的鬼差吗?
李棠想抬手施礼,胳膊却被冰凉的箭矢阻断。是了,她身上还插满箭呢。
那声音充满威严,继续道:“你这一生,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未了的心愿?
虽贵为公主,可她从未得到过一个男人的爱。
既贵为皇族,却从未守护过自己的子民。
“若重来一次,你会得到吗?”
重来一次?
李棠缄默不语。
她这一生,太苦了。如今死了一了百了,那些受过的屈辱,那些未了的心愿,忘记也罢。
“本府君可以扭转时空,让你回到七年前。但是有一个条件。”
李棠抬起头,困惑和紧张让她觉得血液滴落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什么条件?”
“如果重来一次,你爱上了一个人。把他的命,给我。”
李棠有些恍惚。
她这一生,经过太多的失望。她这一生,看遍了男人的丑恶。她真的会爱上一个人么?会有人值得她爱么?
她看了看插在心口的箭,又看了看那个鬼差的方向。
是重来一次,还是就此亡国灭族、年少横死呢?
这过程如同又死了一次。
黑暗淡去,空中是迅速翻卷的浓云。无人问津的行宫、床上苟合的男女、洪水过后的瘟疫、大夏惨败的征战……无数场景清晰又模糊,像被梦魇擒住,让她无法动弹,却又强迫她看。
看她这么些年无能为力改变的噩梦。
看她走过的,悲惨又只能忍耐的日子。
然后李棠痛得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碎裂成片,化为虚无。
再醒来时,疼痛并未有一丝减轻。
一声清亮担忧的声音响起,她睁眼看到雕工繁复的拔步床,精巧的碧纱橱内悬挂着细密的珍珠帘,不远处,一个身穿玫红衣裳的宫婢站在床前。
那模样——阿萝?
不对,早在许多年前,阿萝便染上瘟疫死掉了。
“公主殿下可算醒了。”一张眯眼笑着的瓜子脸贴近她道,“适才殿下午后小憩,发了梦魇,奴婢怎么都唤不醒您。”
这熟悉的声音和面容,真好啊,果然是阿萝。
李棠带着倦意强抿一丝笑:“阿萝,阴间也会发梦吗?”
阿萝皱着眉头把李棠打量一遍,掩嘴道:“公主不要耍弄婢子了,青天白日哪里有阴间?今日是您择婿的佳日啊。昨日公主说要嫁给赵舍,那赵舍不识好歹,竟然扬言说就算投湖……”说到这里她连忙噤声,尴尬道:“对不起公主,您别生气。今日娘娘设宴,公子们来了十多个,殿下您一定可以遇到佳人良配。”
择婿……
赵舍?
李棠如遭雷击猛然警醒:“阿萝,今日是哪一天?”
婢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旋即道:“八月初八。”
“哪一年的八月初八?”
阿萝退后一步:“庆——庆安九年。”
庆安九年,李棠十六岁,心心念念要嫁给赵舍。
赵舍英俊潇洒、风流儒雅,是京中女子们的梦中人。
择婿宴时皇后向赵家施压,赵舍来了,献给李棠一首词拒婚。
李棠执拗地一定要嫁给他,后来果然嫁了。再后来赵舍养外室、逛花巷,就是不碰她。
她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但是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那鬼差——竟然做到了!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死去又醒来,毫发无损地回来。大夏国还在,父皇母后还活着。
李棠掀起身上的锦被起身,胸腹和后背猝然的疼痛让她低哼一声。
并不是毫发无损。她痛,痛得几乎难以站立。
那被箭矢刺破的血肉虽然没有了痕迹,却用疼痛提醒她,刚才的种种不是梦。
阿萝抱来铜镜,宫婢嬷嬷伺候她梳妆,里面映照少女十六岁的容颜。
慢束罗裙半露胸,珠花贴鬓揽轻纱。今日她的装扮很隆重,但因为将要出席的是择婿宴,皇后特意吩咐要用细纱罩面。
这一张脸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却无人知道她的心和血肉都已经千疮百孔。更没有人知道,眼前她周围服侍着她的故人,都将一个一个,以各种缘由死去。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李棠瞪着眼睛,把将要汹涌而出的泪水咽回去。酸涩在喉咙中淤积,她的手心被套甲刺痛。
不要哭,前世哭得不够多吗?那在行宫日日夜夜莫名便涌出的泪,有半点用处吗?
梳妆毕,阿萝惊呼一声:“殿下美得吓人。”又遗憾:“可惜要用细纱遮着。”
声音熟悉,连她大惊小怪时的语气都熟悉。李棠莫名便有些安心,起身道:“走吧。”
每一步都很疼。
她轻轻吸气,在转过回廊接近宴会大厅的地方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喘息,“啪”地一声,头顶珠翠滑落。
似时光的河流中窜出一条鱼,鱼尾带出的涟漪让她脑中“轰”地一声。
前一世,也是在这时,她最喜欢的那支珠翠掉落。
宫婢们要回去拿新的,李棠等不及要见赵舍,挥手迈入大殿。
这一次……
她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场景,知道赵舍将要献词拒婚,知道自己把头顶珠花取下,放进了他手中。赵舍尴尬又有些难为情却始终不敢发作,于是全天下都知道嫡公主李棠想要嫁给护国公府小世孙赵舍。
殿内人人抚掌欢庆,歌舞礼乐中,她看到赵舍紧蹙的眉头和腰间系着的紫色荷包。
很久后她才知道赵舍有自己的意中人,知道那荷包的由来。
那回忆并不美好。
李棠站直了身子:“回去拿新的吧。”
宫婢快步去了,阿萝去侧殿抱椅子过来,李棠便独自站着。
才刚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从连廊向外传来,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道:“该死。”
李棠猛然转身,在午后些微刺目的阳光下,看到一个男人紧抿着嘴唇向她走来。
这男人个子很高,蜂腰阔肩,脸上神情不悦。可是引人注意的不是他的神情,而是他的脸。
他那张脸很漂亮,虽为男人,却似比女人还要白些,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不可冒犯的冷峻。他穿黑色常服,眼眸漆黑发如墨玉,若不是左眼角一道细长的疤痕,恐怕会被误认为是晴日里下凡的神鬼。
李棠攥紧手指敛容低头。
这男人她认识。
西部行军大总管成欢。
此人虽然年仅二十四岁,却官至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是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然而他除了威名,更多的是恶名,人人忌惮提防恐惧避之唯恐不及却在背后偷声辱骂的恶名。
听说他坑杀无辜百姓、暗杀原陇右节度使、私下卖官鬻爵、偷摸做赌场和妓院生意,为正道士族百官不耻。
皇帝能忍他,大概是只有他在,金国才不敢冒犯。不过李棠前世只在婚礼上见过他一面。
看到面前细纱罩面的女子,看到她按品大妆的公主衣饰,成欢却并没有神情尴尬。他的目光甚至并没有在李棠被遮挡的面容上稍作停留,更没有向她请安,只抬脚走开。
李棠没有拦,任他走了。
前一世她并不知道成欢也被请到择婿宴。
她那时心心念念眼里只有赵舍,甚至偷摸跑出宫去希望能跟赵舍偶遇,在才子们作诗游船的曲江池,她果然遇到了心上人。
李棠也没说什么,只含羞送出礼物,第二日便听说赵舍扬言宁肯投湖也不做驸马。
所以择婿宴上,李棠有些赌气又期盼那只是传言,执意送出珠花。她根本没有留意殿内都有谁,没有留意别的公子。
成欢离开后不久,宫婢送来新的珠翠。
装扮好进入大殿,李棠一眼就看到了手持诗作的赵舍。
跟前一世一样,他那么骄傲,那么清俊,那么有才华。他是这京都一切才俊之美的代称,是人们拿青松、翠竹、岩石作比的潘安。
李棠心中如有鼓捶,沿着台阶走下去。
十二个坐席沿着大殿两侧摆开,舞者见到李棠,连忙收拢脚步退下。席间的青年人同时起身,对着李棠拱手施礼。
他们身边都放着一只小匣子,那里面有送呈李棠的礼物。按例,李棠应该把所有的礼物都收了,然后只送出一份礼物。那礼物送给谁,谁便是她心仪的夫君。
别的她便不用管了,就算前世她是一个包子,也无人敢拒绝嫡公主的心意。
那时她没有收别人的礼物,眼巴巴看着赵舍。于是所有人都看向赵舍,赵舍理所当然地,送出了他的礼物。
“困倚危楼,梧桐花果不相逢。”那一首《减字木兰花》里,她只记住了拒婚的这一句。
可如今……
李棠的目光在赵舍脸上停留一瞬,便看向别处。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她觉得赵舍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微怔。
“各位,”李棠勉强一笑道,“承蒙爱护。”
青年们连忙谦虚说不敢,接着一个个送上礼物。
“这是蓬莱岛上东珠,只有拇指般大小,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这是南海珊瑚珠串,是祖父南征时买下的,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这是西疆翠玉雕成的团扇,公主殿下可稍作把玩。”
“鄙人粗浅,这一扇金丝镂空屏风,送给公主殿下。”
纵使跟着李棠见多了稀罕物件,宫婢阿萝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李棠的心情也不错。
瞅瞅,前世她错过了多少好物件。
贴身婢女把礼物一个个收了,赵舍神情始终倨傲,最后志得意满地走到前面,开口道:“公主殿下,这是——”
这是鄙人为公主殿下作的新词,望公主殿下不弃。
这话,她不需要再听第二遍。
“收了吧。”没等赵舍说完,李棠便开口打断了他。赵舍的神情有些尴尬,任阿萝把那张薄薄的纸收在怀里,并且打开道:“赵公子好大的手笔,竟然写了礼单吗?”
阿萝就是这样,有些莽撞,说话也常常不假思索。
“减字——”她满脸兴奋地打开纸笺念道,旋即觉得有些不对抬头,“赵公子,这不是礼单。”
当然不是。赵舍的脸有些红道:“这是鄙人为公主作的词。”
因为赵舍扬言投湖的事,阿萝对他颇为不忿,此时趁机哼了一声,没有把那词读下去,点头道:“好,收到赵公子佳作一首。”
李棠垂头喝茶,假装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骄傲的神色从赵舍脸上褪去,他想说什么却又闭嘴,摇头退后一步。
“公主殿下可以送出礼物了。”阿萝轻声道。
人人屏息而待,李棠抬头问:“席间空了一个位置,可是西部行军大总管成欢吗?”
一个看起来颇木讷的武将站在空置的席子后,听到李棠的话,躬身道:“回公主殿下,我家主人正是成将军。”
“你过来,”李棠抬手取下珠花,“替你们主人,收了这枚珠花吧。”
除了那武将神情不变,人人瞠目结舌头脑混乱。
公主选了恶人,选了臭名昭著的大将军成欢!
有人急得跳脚,有人神情呆怔,有人面色羞愧,有人试探着想拿回礼物却发现阿萝早就抱紧了装礼物的匣子。
李棠觉得最好看的表情来自赵舍。
他脸颊通红神情羞怒却无处发泄。赵舍肯定想不到吧,前一日还巴望着他送出礼物的公主,今日却变了性子。在李棠到来之前,必然有许多人恭维他羡慕他,可眼下,他那高贵桀骜的拒绝,凛然不可侵犯的风骨,全都使不出来了。
李棠觉得好笑极了。
但也有不好笑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成欢踢开公主府的大门,一路打倒侍卫推开宫婢踢晕嬷嬷闯到李棠闺阁中。
他暴怒的神情如同野兽,撕开了李棠的衣衫。
“为什么要惹我!”成欢步步紧逼,把李棠逼到床榻上,逼得退无可退。
宫婢惨叫护卫惊慌,有人吓晕过去,有人说要去请羽林卫,有人说快去宫中禀报。阿萝趴在床沿上死死拽住成欢的裤子,大哭道:“不要碰公主殿下!”
成欢收腿要踹,李棠觉得那一脚会把阿萝的脖子踹断。
“你们都下去。”她靠在床帏上不顾衣衫凌乱,清冷道,“不准声张。”
虽然疑惑却无人敢忤逆她,护卫退出去,宫婢退出去,阿萝走时哭着把地上昏迷的一个嬷嬷也拖了出去。
成欢却并没有因为李棠屏退宫人对她有任何好感,他伸出手捉住李棠的脖子,把她死死定在床上。
从择婿宴上回来时她去父皇母后宫中请过安,此时还来不及褪去面纱。如今被成欢扼住喉咙,顿时觉得有些憋闷。
“成大人,”她喘息道,“可以容本宫说句话吗?”
成欢脸色苍白,暴怒的眼睛中有浓红的血丝,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嫁给我?”
听听,大夏国的嫡公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物件。
难怪有许多大臣上书说成欢拥兵自重将要谋反。
李棠一点都不生气,因为这位臭名昭著的西部大总管,这位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再有一年多便会死掉。
说起来也是可笑,他那么厉害,竟然从山上跌死了。
对一个将死之人,人们很容易宽宏大量。
前世成欢死后,朝廷重新派驻四位节度使持旌节上任,可那些兵马只服他一人管束,屡屡兴兵作乱甚至谋逆搞得朝廷头大如斗。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夏各地屡有兵乱,民生日益凋敝,到最后……
所以今日乍一见到成欢,她便打起了这人的主意。
这一世她心中已经对赵舍没有执念,若想强大,需要有钱有权。而嫁给成欢,便可以有钱。等成欢死了,她要得到那些兵马。
这买卖很划算。
李棠前世从不撒谎,但前世的结局那么惨,这一世何不反着来。
“成大人,”她目光坚定看着成欢那张漂亮的脸,“我喜欢你。”
喜欢你,所以想嫁给你,这是很正常的事。
且两人也算门当户对。
成欢脸上并没有被表白后的激动,他的脸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按着她脖子的手有轻微的松动,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趁早改变主意。”
“成大人,你爱过女孩子吗?若你爱过,就该知道一颗心如果付出,就难以收回了。”她勉强说出这句话,继而大口呼吸。
爱过女孩子吗?
——“青烨哥哥,帮我和青桐哥做个秋千吧?”
——“青烨哥哥,听说你要去戍边,这包碎银子可不可以帮我保管?”
阿梨那时很小,跟自己的弟弟关系要好。他照顾弟弟,顺便捎带上她。他对她没有爱,只有些类似血脉亲情的保护欲。后来他去戍边,最终没保护到弟弟,也没保护到她。再后来,他眼中的人便都该死。
“成大人,”李棠继续道,“即便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总要传宗接代吧?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她做过不吃亏的交易吗?
成欢松开手随意坐在床上,有些玩味地看着她。
谁不知道嫡公主李棠是个包子呢?
及笄礼时皇帝把洛阳府以北分给她,食邑三千户。没过多久,大皇子便寻了个由头跟李棠换了块封地。那地方两年涝三年旱常常颗粒无收,李棠没捞到好处不说,还年年贴补粮食给百姓。
更听说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追求李棠长达数年,可眼看李棠便要同意这桩婚事,半路杀出来二公主李杏,三言两语把男人勾搭走,订婚比她这个姐姐都早。
这才急得太后和皇后都为她着急,张罗出一个择婿宴来。
这样的包子,能跟他这个活阎王做什么交易?
“成大人,”李棠扯起枕头遮挡自己裸露的肩膀,“你娶我,我的封地都给你。”
你的封地似乎年年需要倒贴钱。
成欢看着将要黔驴技穷的李棠,像看一个傻子:“别的呢?”
“我给你生个儿子。”
公主的儿子,那可是天生尊贵封爵食邑的。
成欢看着她,一双眼睛似乎能剜开她的心:“还有呢?”
这还不够吗?
李棠心中憋闷,挖空心思道:“我可以多生几个儿子。”
看来在这蠢公主心里,自己二十四岁没有婚娶生子,算是人生一大失败。
但听她这些白痴的话说出来,成欢倒不那么生气了。
他踢开锦被起身,走到瓷盆前认真净手,似乎刚才触摸到了极其恶心的东西。然后用棉布擦干,转身看着神情忐忑的李棠,开口道:“我,对儿子没兴趣。”
赵舍回府时,便觉得阖府上下的气氛不太对。
果然,才刚进了角门,便有心腹小厮踱步过来,说他最好去一趟东跨院。
东跨院是祖母的居所,作为护国公夫人,自从祖父驾鹤西游,祖母便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而作为祖母最疼爱的嫡孙,赵舍每日早晚的请安是绝对少不了的。只是往常不会有人刻意提醒他罢了。
那或许,是祖母有东西要赏给自己?
赵舍大步向东跨院走去,才刚刚抬脚迈入院门,便从内直直飞出一样东西。那东西擦着他的额角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碎成渣滓。
赵舍惊骇低头,勉强分辨出那是一块通体红润的珊瑚。
怎么摔这般贵重的东西?谁惹祖母生气了?
赵舍连忙快步向屋内走去,迎面见父母亲跪在祖母面前,劝祖母消气。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赵舍牵着祖母的衣袖跪下,老太太抬头一看是他,劈头盖脸高声喝骂。
“今日择婿宴是怎么回事?说了让你送贵重物件,咱们国公府没落到拿不出一样礼物吗?你送的什么?诗?嫡公主会稀罕你的诗?昨日公主赠碧玉给你,你说要投湖,今日公主择婿宴请你,你便送诗。赵舍!你这是辱没先人脸面啊!老婆子我不如跟着你爷爷走了吧……”
老太太边哭边拭泪,蓝色棉帕子都哭湿了。跪着的赵舍父母连忙劝慰,赵舍父亲先是以教子无能重重拍打自己的胸脯,接着劝慰道:“孩子不愿意,咱们就不要勉强了吧。”
但他虽如此说,声音却越来越低。
当年国公爷只是军中校尉,随先帝征战,在困境处救先帝性命。赵氏因此被先帝重用,加官进爵一路到了国公之位。可国公爷死后新帝继位,赵舍的父亲袭世子爵位,读书和习武都不行,如今只是在翰林院领个闲职罢了。
文武两样都不行,家道眼看着没落下去。这些年只好强撑着门面,寄希望于赵舍,却发现这孩子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真是让人烦恼。
“祖母,父亲母亲,”赵舍当然知道家里的难处,他跪拜道,“孙儿不想做驸马,孙儿是读书人,明年春闱会考科举,中状元,走清正官道。”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有志气。
国公夫人喘匀了气,啐一口道:“别是因为哪家的小浪蹄子吧!”
赵舍连忙说不敢。
衣襟解开,李棠在氤氲的水汽中滑入浴桶,勉强坐下。
身上依旧很疼,且因为成欢的原因,膝盖、肩膀和脖颈添了几处瘀青。
但最严重的在胸腹,低头可见十多个指甲盖般大小的红痕,触之滚烫疼痛。那是箭矢入体的痕迹,提醒她自己如今不人不鬼的身份。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过一次的人,行为乖张做事疯魔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吧。
只是,如何让成欢娶了她呢。
他不想要儿子,想要什么?
前一世时,她想嫁给赵舍。
赵舍虽然念了那首诗,但赵舍的祖母第二日亲至宫中请安,面见太后说明来意。于是不管赵舍怎么不情愿,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那时李棠喜爱赵舍的风流倜傥,以为自己身份高贵且貌美无双,婚后好好爱他,不拿公主架子欺压他,他早晚会爱上自己。
可他没有,既不同意和离又不待见她。
想起那些独守空闺,后来又把赵舍捉奸在床,恶心得避居温泉行宫的日子,李棠只觉得寒心。
后来她也懂了。
赵舍的家族在跟皇族结亲后扶摇而上,无论是族中其他子女的婚配还是官场生意里的游刃有余,都得了极大的好处。
他不肯爱她,也不肯和离,恐怕是因为家里不允许。
所以他才养外室的吗?
唉,自己可真是个包子。
阿萝在木桶中勾兑入活血化瘀的药汤,哗啦的水声把李棠的思绪拉回来,她忽然开口道:“阿萝,怎么样才能让成大人娶了本宫呢?”
阿萝蹙着眉头,像是在吃一碗苦药。
“殿下,”她满脸愁容,“成大人是出名的吓死人,大家都说他是活阎王,谁都敢打。万一殿下嫁过去,每日里挨打,最后生不出小公子,只能唉声叹气寻死觅活。成大人盼不来小公子,只能养外室逛酒楼烟花柳巷……”
“好了,”李棠制止她的胡说八道,在水中轻轻抚掌道,“有了。”
成欢的确谁都敢打。
李棠闭上眼睛,身体下滑缓缓进入滚烫的热水。
“前世,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打过一个人。那缘由似乎是……要买走一名叫‘阿梨’的宫婢。他打的是谁来着?”
西部行军大总管、四镇节度使成欢靠在床榻上揉着自己的耳朵,开口道:“没听清楚。”
“回大人,当年跟大人的弟弟玩在一处的小姑娘阿梨,便是大皇子府中的宫婢,如今十六岁了。”
成欢静默不语,眼中浮现一丝难得的温情。
怪不得当年回回都是大皇子去了温泉行馆,她才出现。还哄骗青桐说是她爹爹带她去玩耍的。
她的穿着打扮的确是个小宫婢。
听闻大皇子喜欢虐杀奴婢,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走。”成欢面色清冷起身。
“大人,”神情木讷的属下道,“咱们是不是先要送拜帖,再备上礼物。”
成欢没有说话,眼神斜睨瞬息间又收回。
室内顷刻便如冰冻一般。
浴桶中的水温刚刚好,李棠任由自己下坠没顶,在几乎要窒息的一刻忽然睁眼猛然起身。
“大皇兄!”珠串般的水珠从她白皙匀称的身体上倾泻洒落,李棠眼中有些得意,“当年为了抢阿梨,成欢打了大皇兄一顿。”
她说着扶住木桶抬脚跳出:“咱们去。”
“去哪里?”阿萝惊讶道。
明媚的微笑在李棠脸上荡漾开:“去,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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