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丧事办完不久,祖良中了福利彩票。
没有买彩票的习惯,奶奶去世那天在殡仪馆附近买了一注,恰好中了。
税后五万,的确不多,对一个高中生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钱。
中奖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父母。
如果奶奶在世,她肯定不想让他们知道,祖良想。
所以,她偷偷去领奖,请求彩票中心保密,把钱存进银行。
奶奶去世,祖良觉得她终于解脱了,病了整整半年,妈妈一直没有同意她搬过来住,或者送去医院治疗,任由奶奶孤独地老、病、死。
“哎呀,老人都是这样啊,有个小病小痛就送去医院,不用钱啊!
现在医院都是无底洞,坑人!”
“搬过来住?
开什么玩笑?
我每天要上班要做饭要伺候你们大的小的再来一个老的我撑得住嘛我!
再说了,老人身上味那么难闻,我可受不了……”大多时候,爸爸坐在沙发上听她谩骂烦闷地抽烟,不发一言。
他一直都惧怕妈妈,不敢把奶奶接过来住,不敢送她去医院,偷偷买药,偷偷送药,像做贼。
奶奶去世前一个星期,妈妈发现家里钱少了与爸爸争吵,他一直没有去看奶奶,直到祖良周末去奶奶家才发现,她过世了。
枯瘦,干瘪的身体躺在散发着异味的床上,安详地睡着。
送去火化那天,爸爸哭得很凶,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祖良沉默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爸爸,想哭,又哭不出,他觉得他特别可恨,又特别可怜。
晚上,祖良在房间学习,房门紧闭也掩盖不了客厅的争吵声,父母言辞激烈地讨论着老房子的归属问题。
“房子是妈的,就算没住也不能卖,更何况妈又不止我一个儿子!”
“是啊,你妈又不止你一个儿子,病时怎么没有想起她的小儿子,只想到你!
房子不卖放着干嘛!”
……看了一个小时书,半个字都没有看进,祖良索性扔掉了书,上床睡觉。
捂住耳朵,盖上棉被,依旧掩盖不住妈妈嘶声力竭的骂声,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祖良在校道上遇到了同桌刘桑,她夸张地叫嚷:“祖良你又熬夜开夜车了吗?
怎么那么拼啊,多休息啊!”
刚想开口,又被刘桑打断,“你成绩已经够好了,给我们活路吧,我每天回家都是看电视,作业还没有做,天啊……”拍着祖良的肩膀,刘桑痛心疾首。
刘桑成绩全班最好,是班里最活泼的女生,在学校总玩闹考试却一直第一,人人都说刘桑聪明。
只有祖良知道,她每晚看书做题直到深夜,如果不是那次去她家,听见她爸骂她,她也像大家一样觉得刘桑聪明极了。
“成绩怎么退步了,以后晚上不到两点不许睡觉,再给我退步看我不抽死你!”
祖良看着刘桑的背影,笑了,像吞了一百只苍蝇那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