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被潘凤霞烦到快要emo的风瑶迫不及待背上背篓，出了山洞。
潘凤霞连忙追上，“雪娥姐，你等等我！”
风瑶脚步更快了。
走过泥泞的山路，在潘凤霞叽叽喳喳中，二人朝着县城而去。
风瑶与药铺掌柜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筐药材换了五两银子。
从药铺出来，潘凤霞死死攥着银子，手心硌出印字都不知道，只怕别人抢了去。
长到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赚了银子，整整五两！
要知道，人贩子把她卖给陆家，也不过十两！
风瑶把银子分作两份，给了潘凤霞一份，“藏起来，攒多了就能逃跑。”
潘凤霞像是烫着了，一把将银子塞进风瑶的手里，“不不不，我不敢跑。”
风瑶心中叹息，知道是孟氏把人打怕了。
她把银子收起来，“那就先放我这里，你什么时候需要，找我拿。”
潘凤霞有些不可置信，“这钱，不交给婆婆吗？”
风瑶挑眉，“咱们两个赚的钱，凭什么交给她？”
凭她不洗澡？凭她随手打人？还是凭她重男轻女？
刚说完话，风瑶便看到街对面的清远酒馆里坐着一个熟人——穿得人模狗样的陆成仕。
陆成仕桌子对面坐着的，是那个要陆雪娥配阴婚的道士。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风瑶指了指城门口，塞给潘凤霞一颗碎银子，“你去买二十斤细面，在城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
她说完话，也不管潘凤霞，猫着腰潜伏在了酒馆窗户底下。
窗户开着，里面的声音清晰飘出。
“陆里正放心，山人一定照你说的办。十里八乡，除了你女儿，定然没有一个姑娘的八字能与裘大公子相配！”
“紫仙道长，等事情一成，我做了河泊司吏员，定然忘不了您的好处！”
“那山人就提前恭贺陆里正成为县尊的亲家了！”
“哈哈哈，喝酒，喝酒……”
风瑶默默从墙根溜走，等到了无人处，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她知道，陆雪娥的灵魂定然是看着的。
这傻姑娘，到死都以为，只是自己倒霉，八字和裘之维配上罢了。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亲爹贿赂了道士，让陆雪娥成为十里八乡唯一八字相合的人。
陆雪娥是被生父亲手推进坟墓，活活憋死的。
而她这一条命，只是为了换来陆成仕进入县衙成为吏员的买路钱。
不知此刻在蓝色花外的陆雪娥，是什么心情？
等风瑶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潘凤霞正等得焦急，想要回头找人了。
见到风瑶出来城门，急急忙忙跑过来，“雪娥姐，你怎么才出来？”
风瑶塞给潘凤霞三个肉馅饼，自己也啃着剩下的两个饼，嘴里含糊不清，“回去吧。”
潘凤霞以为这是买给陆家人的，不太敢吃，可实在顶不住馅饼的诱惑，满心罪恶感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一天能赚五两银子，一个月后就能赚一百五十两！”
风瑶看着一脸“我滴妈呀，这是要发呀”的潘凤霞，残忍告诉她，那山坡就那一片贝母，今天已经挖完了。
潘凤霞的脸色瞬间变得蔫嗒嗒，一句话也不说了。
风瑶深吸一口气，痛快！
看你还怎么叽叽喳喳！
回到村里，风瑶先进了村口姜奶奶家里。
比起陆家的砖瓦房，姜奶奶家破败不堪，院墙都塌了半边。
姜奶奶佝偻着腰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野菜，见到风瑶，笑呵呵招呼：“雪娥来了，吃了没？”
毛蛋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湿柴，添到灶火里，院子里烟熏火燎的。
风瑶把潘凤霞买的细面放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姜奶奶和毛蛋吃吧，我吃过饭了。”
姜奶奶打开袋子一瞧，见是这么好的面，吓了一跳，“雪娥，你不会是偷了你家的面吧？你娘若是发现了，还不得打你？”
说着话，就要将面推还给你风瑶。
风瑶把上山采药卖了钱的事情说了，“姜奶奶你就收着吧，我家人都不知道的。”
见姜奶奶还推辞，她劝道：“反正陆家也不缺吃的，您和毛蛋这些日子怕是粮缸见底了吧？毛蛋年纪小，正是长大个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毛蛋被烟熏得黑黢黢的，看着一袋子面，吞咽着口水，眼睛湿漉漉的。
“雪娥姐，我摸了鱼，卖了钱，就还你！”
他塞给风瑶两个鸟蛋，这是他馋了一天没舍得吃，特意留给陆雪娥的。
风瑶收了小家伙的礼物，踹在兜里，顺手揉乱了小家伙的小发髻。
毛蛋立刻双手护着发髻，“哒哒哒”跑了。
姜奶奶看着面袋子擦了擦眼角被黑烟熏出来的泪，“你们两个快回去吧，我听今日你娘骂了好久，怕是要打你们。”
潘凤霞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风瑶不以为意，拍了拍潘凤霞的肩膀，正要劝几句。
姜奶奶又道：“今日来了些外乡人，打听一个走丢的孩子，说是有线索的话，要给一百两银子。”
姜奶奶转头看了一眼毛蛋的西屋，压低声音问：“雪娥，你说，他们找的会不会就是毛蛋？他们说是十一岁，可我捡到毛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多大。”
风瑶沉思片刻，道：“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先不着急往外说。反正毛蛋的年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和他们找的人也不是很像。这件事我查探明白了，再说。”
姜奶奶叹了口气，“如果真是毛蛋的亲人找来了，就好了。”
风瑶点头，毛蛋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如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那将来一定会对姜奶奶好的。
二人告别了姜奶奶，回到陆家。
刚刚进院子，就听到一句酸溜溜的话。
“呦，小姑回来了。一整日的不着家，陆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这元秀才上午就走了，你定然不是与他在一起厮混。说说吧，这是去哪里勾引男人了？”
风瑶眯眼，这是造黄谣啊！
吕氏站在院子里嗑瓜子，脸上的嫌弃和嫉妒不要太明显。
风瑶鄙夷地回看她，“自己是贼，看天下人都是贼。自己是荡妇，看谁都是荡妇。怎么，大嫂嫉妒我和元一舟关系好，恨不得自己做那个秀才娘子？”
吕氏被说中心事，吊角眼一瞪，朝着上房大叫，“婆婆，扫把星和懒骨头回来了！”
孟氏一下子从上房窜了出来，朝着潘凤霞和风瑶就冲过来，左手挥舞着擀面杖。
右手今日打擀面杖上，肿的厉害，使不上劲了。
“好哇，今天老娘就要立家规！”
风瑶用巧劲扯过了孟氏的擀面杖，这老颠婆，真是个好出头鸟。
她掂了掂擀面杖，这世界不能发挥神力，我还不能发挥暴力吗？
陆家上下欺负陆雪娥惯了，不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孟氏被抢走擀面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风瑶拎着擀面杖，用力砸在上房的窗户上。
“哐！哐！哐！”
她一边砸，一边还念念有词。
“八十！八十！八十！”
风瑶咬着牙，把上房的窗户砸了个稀巴烂。
那是孟氏和陆成仕的屋子。
没了窗户，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得……
被蚊子咬死？
风瑶砸完了，扭头看了看，孟氏和吕氏呆在原地。孟氏又矮又壮，吕氏又高又瘦，凑在一起像是火腿肠和荷包蛋。
二人张口结舌，吕氏嘴唇上还沾着瓜子皮。
吕氏呐呐问：“婆婆，这扫把星是不是疯了？”
孟氏看着被砸碎的窗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扫把星砸窗户的样子，有些可怕。
风瑶拎着擀面杖，往东屋走，那是吕氏的屋子。
八斤听到响声，从屋子跑出来，就看到风瑶手里的擀面杖，一个漂移，掉头回了东屋，这孩子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风瑶朝着东屋的窗户开始砸。
“哐！哐！哐！”
“八十！八十！八十！”
陆家的窗户都是木头的，镂空的花样，再贴上毛头纸。
这种窗户砸坏了不好修理。
回过味来的孟氏和吕氏一起上来要制止，可东屋的窗户，已经成了废木头渣子，掉了满床。
吕氏尖叫：“扫把星，你疯了？”
风瑶好笑的回头看着她，“你把肚兜给吴老赖才是疯了。”
造黄谣哪里有抓奸好玩？
吕氏愣了一瞬，忽然就急了，过来推搡，“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风瑶很认真点头，“好啊，那我就给大嫂说说清楚。”
她转头，“娘，我要告发大嫂与人私通，还把肚兜送人家了。我亲眼看到，大嫂的肚兜挂在吴老赖那狂徒的腰带上！”
孟氏眨巴眨巴绿豆眼，回过神来之后，打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