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让我意外的是，日上三竿已过，君临祈也没来找我麻烦。
反而是小蝶忧心忡忡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说话却吞吞吐吐的。
“还不是老爷。”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小姐被欺负，在朝堂之上直接违逆皇上的命令。”
“听金銮殿上的展侍卫说，皇上当时发了好大的火。”
“不过因为美人的缘故，皇上没有惩罚老爷，只是下朝后脸色很臭。”
说到这，小蝶脸上担忧消失不见，满脸都是喜悦，将我梳好的发型又整理一番，左右耳垂各垂挂一只蝴蝶坠。
“噗。”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爹居然这么直接，他当皇上不要面子的啊？
“你快些弄，估计等会儿皇上就到了。”
小蝶不信，正要反驳。
明黄色的衣角从我两眼前一晃而过。
“笑什么？这么开心。”
男子柔和的声音响在耳畔，我转过去就看到君临祈健硕的身材。
满意的上下打量一番，小蝶有眼力的走远了，顺便把窗缝完全打开。
熟悉的香粉和空气湿润的泥土味混合在一起，显得香粉的味道格外清晰。
其实我猜到了，不然他不会现在才来吧。
“做什么呢？”
“小蝶还要给我梳妆呢，你先出去。”
我娇嗔后看向小蝶，随即瞪了他一眼。
君临祈乌云密布的脸立马放晴，连带着屋外透进来的阳光都被他的浅笑带得灿烂。
“朕来给你画。”
“朕小时候就跟着母妃学，说不定比爱妃画得还好。”
是啊，总不是为我学的，那时候他早就认识了玉姗姗，两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
上完妆，镜子里我和平时妆容明显不同，多了一丝妩媚。
似乎不尽兴，他竟拉着我就往外走。
“难得今日朕没事做，走，朕带你回丞相府看看。”
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乍然间听到皇帝要带我回丞相府，心里最浓烈的不是喜悦，而是心酸，这种压抑和委屈，在见到我爹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颦颦。”
“爹。”
我声音哽咽，却发现他的身侧还有一人。
怪了。
这人是谁？
看那人目光灼灼盯着我。
我连忙收回视线，眼眶发热，不再多看。
那人也同我爹道别。
“老师，学生还有事。”
“去吧。”
看着他离开丞相府的背影，我实在想不起自己认识他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陛下圣安。”
“左丞不必多礼。”
君临祈扶起父亲，眼睛却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装得倒是人模狗样。
父亲见我面色红润，本来的严肃都化作殷殷关切，就连常年紧紧皱的眉头也放松很多。
“颦颦你来……”
我亦步亦趋跟着爹进了书房。
没多久，用过晚膳，君临祈迫不及待带我乔装改扮去逛京城。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小童的欢笑声，到汴河边，还有高楼筑起的纸灯，上边挂满了花。
君临祈飞身而上，取下最高的牡丹给我。
看着他眼里灯火映照下的自己，我的心又软了。
即使知道答案，我依然想问一句，就当是和从前的执拗告别。
“皇上，你最爱的人是谁？”
君临祈本来还噙着笑，听到我这话，他的笑慢慢冷下来，嘴角虽在笑，看着却没了暖意。
“当然，我最爱的人是你。”
他捻起一瓣牡丹，趁着夜风松了手，花瓣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那一刹那的颜色好似错觉。
“至少，此刻是你云颦。”
我的心忍不住抽痛。
“臣妾也最爱皇上了。”
我笑得越来越灿烂，手麻木的牵着他的手。
人是热的，心怎么就那么冷呢？
我是该知道的，帝王只会反反复复爱上别人，爱上任何一个人。
可我不甘心，我是一人之下的左丞的嫡女，从小过着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日子。
好不容易适应了后宅争斗，对对无聊孤寂的人生低头，却被君临祈圣旨轻飘飘一拨，否定了一切努力。
凭什么？
指甲狠狠抠进手心，钻心的痛好似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实在装不下去，甩开君临祈的手，负气往前加快脚步，人流把君临祈堵在身后，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头也不回没入夜色。
意料之外，计划之中。
“君一。”
“在。”
树上跳下一个墨影。
“跟着云美人。”
他点点头，迅速融入暗夜。
躲过君临祈的追踪，我终于到了昙楼。
到处都是女子的芬芳，从人前走过就带起一阵芳香，让我也忍不住跟着沉醉。
很快，一位侍女直接向我走来，确定信息后，把我引进最顶层的包厢，在里边，我终于看到了小蝶。
她的身旁的就是踪迹诡秘的君一。
“小姐好慢，小蝶等了好久。”
君一倒是一句话没说，却用眼神鄙夷的扫视小蝶，眼神似在说小蝶讲的净是废话。
“这次没被皇帝发现吧？”
“没，小姐走失后他就派我跟着，也是幸运能在这儿碰到小姐。”
“那倒是，毕竟难得见一回。”
君一难得窘迫，涨红了脸道：
“小姐别打趣我了。”
“说正事，我要的秘药带来了吗？”
“两种都带了，无色无昧，红色瓶子是让人武功尽失全身无力的，蓝色瓶子是让人…”
“咳…”
“那方面更强，精力更旺盛的。”
君一说着就害羞了，只是囫囵形容一番。
“干的好！”
“说不定下次你再见我，就是你恢复自由身的时候。”
君一似乎也想到那样美好的一幕，脸上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那便预祝小姐计划成功。”
说完，他对我抱拳一笑，转眼就开窗顺着跳下去。
“小姐，君一真可怜。”
“他是可怜。”
我也可怜。
我知道，小蝶是觉得我把君一的弟妹看守在一起，让它们没有那么多自由，可这世间的自由，是最难得，最不值得的。
至少，我从不短它们吃穿用度，还专门聘请夫子住在内院为它们授课。
已经算是仁义尽致。
“走吧，回去。”
“去哪？”
“当然是去找君临祈了。”
“免得他以为我真跑了。”
“可皇上不是不爱小姐吗？”
“笨。”
我敲了小蝶一脑袋。
“不爱是不爱，这不代表他会因此手软，放过我。”
小蝶捂住嘴，惊呼道：
“就像后宫上吊的李婕妤吗？”
“嗯。”
虽然李婕妤是他拉拢臣子娶进来的，可李婕妤早就有了心上人，那人是太医院的。
本以为不能嫁给心上人李婕妤会死心，没想到，自打她误打误撞被太医院的心上人诊病后，就相思成疾，更是借着患病不侍寝。
皇帝一怒之下赐她白绫一条，对外说的罪名是与人私通。
可那李婕妤我接触过，她最重亲情，不然也不会答应进宫，那她怎么可能轻易和心上人私通。
此间种种我不敢细想，小蝶也脸色惨白，不再说话。
我两沉默回到相府，重新披上虚情假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