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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3-08-07
    第1章

    孟彤是被一道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给惊醒的,一醒来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的抱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着,耳边却传来男人惶急的说话声和女人的抽泣声。

    “娘,娘,儿子求求您了,您给二丫请个大夫吧。”孟大红着眼跪在地上,双手扒着炕沿苦苦哀求着炕上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再不请大夫,二丫就真的求不回来了啊。”

    “请大夫?大哥,你说的轻巧,您一年到头的请大夫吃药拖累家里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为个赔钱货请大夫花银子?难不成你想把家里拖累死才甘心吗?”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声气愤的响起。

    “七斤!”孟大痛心疾首的低吼,“二丫可是你的亲侄女啊,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俺怎么就不能说这话了?俺说的话有错吗?要不是你一年到头的请大夫吃药,咱家怎么会穷成这样?”孟七斤愤怒的吼道:“大哥,你有妻有女,说话当然硬气,可你也为俺想想,俺过完年就二十二了,再为你家赔钱货请大夫看病把不好容易攒的银钱花光了,娘啥时候才能给俺说上一门媳妇啊?”

    孟大闻言明显呆了一下,他最近几年喝的药,都是看过行脚大夫之后,自己凭着药方去山上采的,除了给行脚大夫的诊金,药钱可没花家里一个铜子啊?看着弟弟愤怒的脸,他似想通了什么扭头看向炕上盘坐着的母亲,“娘......”

    “够了!”陈金枝稍显慌张的厉喝了一声,却不敢去看大儿脸上的表情,而是看向厢房门口处春二娘怀里的孟二丫,语气不耐烦的道:“阿大,七斤说的没错,咱家穷成这样,七斤还要娶媳妇儿,可不能再为了个赔钱货浪费家里的银钱了。”

    “娘......”孟大不敢置信的大叫。

    孟彤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突然收紧了双臂,一滴滴湿热的液体如雨般落在她的脸上。

    “大哥,不是弟弟说你,你是家里的男丁,又是长子,你从小身子弱,要看大夫吃药养着,俺们做兄弟的没话可说,可你要娘为了这个无法无天,连亲叔叔都敢咬的赔钱货拿银钱请大夫,别说七斤不肯依,弟弟俺也是不依的。”孟大柱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凭什么你们一家三口一年到头,地里的活一点没干却尽花家里的银钱啊?合着你们一家三口就活该当大爷,俺们两兄弟就得给你们做牛做马啊?”

    孟大捂着胸口急喘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兄弟竟会如此颠倒黑白,两行热泪落下,他哭道:“大柱,咱们做人可要讲讲良心啊,俺承认俺身子弱做不了多少活计,可二娘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可没比你们谁清闲一点。”

    孟大柱冷笑,“大哥,你这话说出口也不怕别人笑话,家里的那点儿活计,能有地里的活儿重吗?何况就算她干再多又怎么样?咱家一家子一年忙到头,最后还不都是在给你做白工?”

    “你......”孟大气的浑身颤抖,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他扭头看向陈金枝,他无意揭穿母亲,让她下不了台,但却希望母亲能自己出面为他辩解几句。

    只可惜,陈金枝看都没看他一眼。

    “当家的,你怎么了?”春二娘见孟大喘不上气,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放下女儿,扑过去把拼命吸着气的丈夫抱进怀里。

    躺在地上的孟彤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一切全都是灰扑扑的,让人有种失真的感觉。圆木的房梁,沉旧的长板凳,草编的房顶,纸糊的木格子窗,还有周围或站或坐的陌生面孔。

    一瞬间,属于身体的记忆如闪电般涌上心头。

    她这一世的名字叫孟二丫,今年八岁,父亲孟大是家中长子,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春二娘是老太太陈金枝为怕儿子娶不到媳妇,而买来的童养媳。孟家老爷子孟九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里的一切都由孟老太太陈金枝说了算,孟大底下还有两个兄弟,大弟孟大柱,三弟孟七斤。孟大柱三年前花了五两银子娶了邻村有名的穷户蒋家的小女儿做媳妇,隔年生了个儿子叫孟有福,再过两个月就要三岁了。至于三弟孟七斤,却是因为眼光太高,家里又没什么条件,拖延至今也无人肯嫁。

    她的前身孟二丫,因为昨天在后院帮忙母亲春二娘冒雨抢收萝卜,而发起了高烧。孟二丫的记忆如无声的电影般在孟彤的脑海中闪过,父亲病弱的身体,母亲的软弱可欺,祖父祖母和叔叔们的不喜,让这个小小的女孩变得宛如一只小暴龙一般愤世疾俗,她会大声的跟祖父、母咆哮他们的不公,也会为别人说她父母一句不是,而跟人大打出手。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的爹娘,根本就没人会把她的命当一回事。

    这一刻,孟彤只觉满身的疲惫和无奈,她一点儿都不想怀疑地府的信誉问题,可是眼前的茅草屋和一屋子穿着粗布衣裳打着补丁的人,显然跟荣华富贵半毛钱关系没有。说好的一世荣华呢?说好的家庭幸福美满呢?怎么阎王说的话都跟放屁一样?地府这种制度严明的机构也能打虚假广告的吗!

    “阿嚏!”地府的轮转王突然打了个喷嚏,直震得整个阎王殿都抖了一抖,惊的前面正准备要过逆世镜的鬼都忍不住睁大了眼,心说:原来阎王爷也跟人一样,还会打喷嚏啊。

    孟七斤看着春二娘怀里急促喘息的孟大,不屑的冷笑道,“哼,又来这一套,大哥,这都多少年了,你每次一有个什么就来这么一下,有意思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各有家庭的兄弟?孟大的体弱是胎里带来的,次次诊脉,大夫都说活不久了,可一直拖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死成,这让一家老小对他病弱的身体不但没了怜惜,反而深恶痛绝。